目前来看,李志超和崔琴的死皆可以自杀来定性。发通告之前盛桂兰再三和陈飞确认,是不是自杀?是的话没问题,万一要不是,通告发出去再想收回来?门儿都没有。
多年的刑侦经验让陈飞可以十分肯定的给出答案——就是自杀。然而一想到死者掌心的字,他又无法理直气壮地一锤定音。字迹复原出来了,李志超掌心里写的是“我是李志超”,崔琴的手心里写的是“我是崔琴”,同样的句式,同样的记录方式,同样在死前写下自己姓甚名谁,这俩人的死要没点关系,说出去别人也不信呐。
权衡再三,他告知盛桂兰:“摁摁再发通告,家楠他们正在查死者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自杀肯定没跑,但背后有没有其他情况不一定。”
提到罗家楠,盛桂兰表情微凝,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关上,转过身,对陈飞语重心长道:“陈飞,你手下的人,我本不该多话,但罗家楠不一样,他是师父的孙子,我有义务替师父看着他。”
一听这话茬就是要告状啊,陈飞闷住口气,挪了挪屁股,轻拍沙发的另一侧:“来,坐下说。”
盛桂兰负手皱眉而立,并无坐下的意图:“昨儿高丽找我,说罗家楠在查徐安安,这事儿你知道么?”
“啊?是么?不知道啊,这兔崽子,都跟他说手别伸太长了。”
陈飞揣着明白装糊涂。高丽是管经侦的副局长,那肯定是罗家楠查徐安安的事被明烁他们撞见了,没直接找他八成是不想碰软钉子。要说这帮翻账本的,一个比一个精,原本当年局里成立经侦处的时候是想安排赵平生过去,奔一把手位置培养,还好老赵同志没去,不然天天被那堆人精裹着,早晚精神分裂。
土匪窝有土匪窝的好,起码不用勾心斗角。
瞅他那护犊子的样儿盛桂兰就来气,不由加重了语气:“你给我看好了他,回头让人扣一滥用职权的帽子,别说你我和赵平生方局了,师父从棺材里出来都罩不住他!”
“我的姑奶奶呦,小点声,您这嗓门,关门都没——诶诶!别打胳膊,昨儿睡落枕了。”闪开盛桂兰的铜板手,陈飞故作不悦:“当年查寇英就给那徐安安漏出去了,现在她回来了,家楠多看她两眼怎么了?哦,经侦的怕被抢功劳就给家楠扣滥用职权的帽子,讲不讲理?”
“滚蛋!你是那讲理的人么?”
盛桂兰到底没饶了陈飞,一巴掌结结实实拍人胳膊上,完全不输年轻时的力道给陈飞拍得半边胳膊都木了。不用想,肯定得红,回去让老赵同志看见了又得跟他叽歪一通。那醋缸投胎的玩意儿就见不得他身上有点印子,见着必得问“谁弄的?怎么弄的?你干嘛了磕这地方了?”。有段时间他膝盖老青青紫紫的,像是跪太久留下的痕迹,搞得赵平生很是纠结,到处踅摸到底是什么东西把陈飞膝盖弄青。
后来破案了,原是自己办公室那张床,床帮的位置正好和陈飞的膝盖齐高。那,具体是怎么留下的?算了不追究了,反正那破床已经被贾迎春搬走了。
一边搓胳膊,陈飞一边表明态度:“我讲不讲理不重要,重要的是家楠得清白,就王馨濛那事,督察说发通告,发特么哪去了?他们他妈的把人嚯嚯一溜够走了,管杀不管埋,我们还不兴自己给自己坟里填把土?”
“你啊,教不出好来。”盛桂兰咬牙挤出点动静,要不是念在岁数都大了,真想踹陈飞一脚,“我告诉你,前几天卫东师兄跟嫂子去我们家了,聊起家楠,特意叮嘱我帮忙看着他的,千万别让他闯祸,真闹出点故事,看你怎么跟师兄和嫂子交待!”
听她把罗卫东搬出来压自己,陈飞不耐摆手:“行行行,我有空找他聊聊,不过说句实在的,家楠不是小孩子了,他办事有谱,用不着我盯贼似的盯着他。”
盛桂兰冷嗤道:“对,不盯着,一错眼珠进ICU了,再一错眼珠吐血了!”
“……”
那赖我么?陈飞略感委屈。进ICU是被“毒蜂”打进去的,吐血是连累带跟祈铭怄气,哪桩也算不到他头上。不过这两件事确实让他肝儿颤来着,肝儿颤程度基本看齐当年赵平生被枪击。他一向把罗家楠当自己亲生的崽子看待,真要光荣了,他得早死二十年。罗家楠吐血之后,他特意找祈铭谈过,旁敲侧击的提醒对方,别总跟罗家楠怄气,那兔崽子气性忒大。祈铭却一脸迷茫地表示,自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无激怒罗家楠的意图。
没法沟通,他觉着。后来赵平生安慰他说,泼出去的儿子嫁出去的水,人家小两口的事儿让小两口自己解决,老家伙别跟着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