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0……”
老头走到不锈钢柜前,核对完编号,摁下把手拉出抽屉。只拉了不到一尺宽的距离,那眯缝着的眼霎时瞪圆:“这——”
罗家楠和祈铭同时跨步上前查看,只见里面空空荡荡,原本该安眠于此的遗体不翼而飞。互相对视一眼,祈铭抬手示意老头儿退后,从兜里抽出手套垫着避免留下指纹,尔后将抽屉整个拉出。
“怎么可能会没……没了?”老头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确认了门上的编号,“是44-80,没错啊!”说着转身要走,“你们等会!我去翻翻记录!可能是记错了!”
罗家楠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语气凝重的:“您先别着急走,记录没错,尸体在我们那,今儿我们就是来核实尸体身份的。”
“????????”
老头儿眼睛里差点瞪出个太阳来,诧异地张大嘴,发出不成调的音节:“……你们……你们……尸体在……你们那?怎么……怎么出去的?”
“那得问您啊,您是守太平间的。”担心老头儿给自己上演一出“我心脏病犯了”的戏码,罗家楠稍稍松开点力道,“行了咱也别在这吹冷气了,出去说,把进出记录都给我拿出来,我先看下,还有你那徒弟,打电话叫过来。”
祈铭提醒他:“家楠,先通知鉴证的过来取证。”
“知道,我出去打,这没信号。”
罗家楠说着轻推了下老头儿的背,催促他离开这冰冷的环境。不光得通知鉴证的过来,还得通知院方和家属,告诉院方“你们这丢了具尸体”,告诉家属“你们家亲人可能死后被分尸了,得取DNA做对比”。刚进来之前他踅摸了一圈,没看到有监控摄头。想想也是,这地方安监控,万一拍着“大仙们”夜里起来斗地主可怎么弄。
呵,开个玩笑。
老头儿明显有点慌了,翻找记录的时候稀里哗啦碰撒了一地文件。罗家楠弯腰帮他拾掇,发现其中的一张复印纸上打印了一个地址,暗搓搓记下。转手发给还在局里加班的徒弟,叮嘱对方核实一下。很快彭宁就把消息给他回了过来,说这地址注册的是一间叫“往生安”的殡仪馆,工商记录显示,这家殡仪馆运营了市内超过一半的遗体储放业务。
看来这就是太平间的承包方了,罗家楠心下了然。都说赚钱难,其实不难,只要豁得出去,死人的钱照赚不误。活着的人为了求一心安,往往不会在亲人的殡葬费用上扣扣索索。就像前两年他姨夫去世,连出殡带买墓地,前前后后花了小二十万。他转头就跟祈铭说“我死了千万别弄这些,遗体留给你做研究”,成功收获了对方罕见的温柔笑意。
祈铭并不忌讳他提“死”,一个是见惯了生死,再一个,人生下来就是奔死去的,活着的时候过好每一天才不枉此生。当然多活几年是几乎所有人最朴实的夙愿,可架不住罗家楠作死,所以祈铭偶尔还是会在他提到“死”字的时候瞪他一眼,顺便敲打他戒烟戒酒。
记录显示周冰宜是周一上午十点收进的太平间,发现尸块的时间是周四早晨八点,而根据祈铭的判断,尸块被发现时大约脱离冷冻环境五六个小时,也就是说,尸体是在周四凌晨被运走的。老头儿值夜班,晚八点到早八点,他要不知道是什么回事,那么大概率就是在装傻充愣了。
受到质询,老头儿解释道:“昨天夜里?昨天夜里我不在,我一战友过世,我给他守夜去了,今天替我徒弟一天白班。”
罗家楠再次确认:“所以周四夜里是你徒弟值的夜班?”
“对对对,我这就把他叫过来,让他跟你们说。”老头慌慌张张点开老人机的通讯录,翻了翻,拨出个电话。
罗家楠提醒他:“开免提,别提警方查案的事。”
电话响了七八声,接通了,传出个睡眼惺忪的声音:“这么早什么事啊师父?”
老头儿说:“四号柜的闸跳了,你赶紧过来看一眼,这会工程部的还没上班呢。”
“……怎么又跳了……我刚睡下……今儿我休息啊……”对方的不满顺着电磁信号传出,“行吧行吧,我冲个澡就过去。”
挂了电话,老头儿顺出口气,问罗家楠:“这么说没问题吧?”
罗家楠点点头,夸道:“没问题,您脑子还挺快。”
老头儿回手搔搔光秃秃的后脑勺,语气轻松了几许:“我以前当兵的时候是边防武警,干过缉毒,那些个被抓的拆家联系上家的时候都得这么编。”
一听对方干过缉毒,罗家楠不禁肃然起敬:“那怎么干这个来了?”
“人老了,不能吃闲饭,再说我无儿无女,干这个也没人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