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吃掉!这是路逍遥脑中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快逃,快逃
可他逃了,小鸾怎么办?
路逍遥已经后退了一步,又生生停住了。这一步踩在了桂花树下冰窖入口那块青砖上,发出咔嚓一声。之前他以为封死了的入口,竟然有所松动。
路逍遥心头雪亮,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饶命啊!”
巨兽冷哼一声,略微抬了抬头,不屑至极。
路逍遥就地一滚,翻身便手脚并用地上了桂花树,在枝叶间寻到了小鸾,将她拦腰一抱,便跳了下来。这一跳瞄准的是冰窖入口的青砖,他全力在松动的角上一踩,整块青砖翻了起来,将他俩都吞入了地下。
那巨兽顿时大怒,扑了过来,却还是迟了,只能在青砖之外不甘地抓挠着。
有钱人家的地窖入口常有些小机关,多亏路逍遥之前在这方面积攒有丰富的经验,此刻总算是死里逃生。他抱着小鸾跌入了窖底,摔得呲牙咧嘴,半天都爬不起来。
“奶奶的,什么都看不见……”路二狗子还在骂着,周遭的黑暗中便溢了出耀眼的光芒。
小鸾举着盏样式古朴的玉灯,灯座的形状尤为特别,是一只正在滚着绣球的狮子。灯光将冰窖的四壁都照亮了,露出一尺来厚的冰层。冰层之中,是一丛丛被封冻住的血红发丝,犹如海浪般层层翻卷,似乎还在无声怒吼。路逍遥大着胆子过去敲了敲冰壁,指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做的?”
“小鸾做的。”小女孩点点头,“不能让下面的东西跑出来。南哥哥,你说过的,让我一直守在这里。”
“不冷吗?”
“冷。但小鸾不怕。”
“嘘!”路逍遥忽然捂住了小鸾的嘴。
在他们头顶,巨兽抓刨的声音已经消失,一个新出现的男声在说:“都跟你说了这样硬来不行。”
“若她再想不起来,到了元宵节时该怎么办?”
“你这样逼迫,她吓得更厉害,越发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了。还是先回去罢,我给你包得有浮元子,已经煮上了,眼下该是熟了……”
“不吃!”少女气哼哼地道,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问,“什么馅儿的?”
四
“那两人是谁?”路逍遥听得头顶的对话声渐渐远去,问:“为何他们会跟鼠老三在一起?”
“他们是坏人!用老鼠吓小鸾!”
“这是何物?”他又指着冰层中的红发。
“坏东西!”
“你又是什么?”
“我是小鸾啊!”小鸾歪了头看他。
路逍遥默默地捂住了脸。
“算了。来给你看个宝贝——”
他朝怀里摸了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那桂花糖糕早就被压碎了。但小鸾还趴在他的膝盖上,眨着双期盼的大眼。
“咳,咳,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
路二狗子最爱讲的,自然是他心中的大英雄,风泊南风将军的故事。
话说这位风将军年少的时候,也是无夏城中的混混儿一个,到十五岁上时,不知怎地忽然就开了窍,浪子回头,终于肯学习风家祖传的狮吼枪。当初莲心塔下只压住了黑麒王,他麾下诸多妖兽,尚有许多流散在神州各处,数百年来兴风作浪。风泊南仗着枪术初成,又少年气盛,竟一个接着一个地挑战了过去。
金甲小将,狮吼银枪,一时盖世无双。连朝廷都受了惊动,封他为神威将军。
“话说有一日,这风将军走在路上,抬眼一望,但见前面一片波浪翻滚,你道是何物?却是那烛龙之发!这烛龙身长十里,左眼为阴,右眼为阳……”
路逍遥来了劲儿,只讲得热血沸腾,就好像那斗梼杌,斩烛龙的人便是他自己。待到他终于停下来时,小鸾已经仰天倒在他怀里,睡得人事不省。
他低头瞧了一会儿,伸出根指头戳了戳她圆鼓鼓的脸。小鸾的脸颊软软糯糯的,跟个糯米豆沙年糕似的。路逍遥心中像是被塞满了什么柔软之物,沉沉地直往下坠。
“丫头。”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但他仍记得那盏稀罕的玉灯就放在他们身侧。它还有一星光亮,却偏偏在他伸手能及的范围之外。
路逍遥几乎将自己的腰拧成个麻花,也没有碰到。无奈之下,他只好将怀里的小鸾小心地挪开一点儿,再奋力一挥手
玉灯被他碰翻了,滚出去撞在了冰壁之上。
一瞬间,灯光照亮了原本冻在冰壁中之物,将黑洞洞的眼眶和雪白的头骨都暴露在路逍遥面前。路逍遥浑身一个激灵,冷汗就下来了。
那是只被血红的发丝纠缠的老鼠,他意识到。发丝从它的肋骨中穿过,又从眼窝中穿了出来。但它姿势狰狞,像是还在奋力挣扎。竟然是被活活吸干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