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喧嚣中和意大利人道别,门外暗夜沉沉,黎明前天空黑暗更甚,厚云堆积,仿佛云后藏着什么庞然大物。
安德烈在走出门时转头向门内看了一眼,法比奥望着他的妻子,妻子正笑盈盈地煮牛奶,和旁边人说些俏皮话,法比奥独自站在关了灯的门廊,好像一个影子。
他转回目光,听见艾森说:“我提供的是好办法。”
安德烈意识到艾森在和他说话:“也许吧。”
艾森停下了脚步:“有效率,而且没有后顾之忧。”
安德烈也停下来:“也许吧。”
“也许吧”这样的答案显然说服不了艾森,他看向安德烈:“我不明白他们。”
“谁?”
“你们。人们。”
安德烈觉得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你也是我们中的,你也是人。”
艾森没有接话,好像自言自语:“我不能算……”
安德烈没听清:“什么?”
艾森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现在,来谈谈你要为我做什么工作。这很重要。”
安德烈认命地点头:“好吧老板,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让陌生人来爱我,对我献出爱情,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
……
“……你他妈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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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路加福音》2章14节
*圣经常用羊群指信徒
*《圣经·新约·约翰一书》4章16节
第7章 驱魔-7
“所以……我又能做什么?”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艾森指了指前面的公园。
他们正巧走到这附近,天空已经放亮,三三两两晨练的人从他们身边,早鸟开始叽叽喳喳,这个时刻的天也好,树也罢,颜色都艳烈得令人欢喜。
但安德烈并不欢喜。
“所以?”他看向艾森,头一次,他觉得艾森慢吞吞。
艾森却仰头看了看天色:“你饿吗?要不要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我不饿,谢谢,如果你希望去我们就去,路上就可以说。”
艾森笑笑:“急什么?”
安德烈不说话了。
“事情要从女巫说起。”
安德烈摁着太阳穴:“‘女巫’的意思就是……‘女巫’是吗?”
艾森一脸“这不是废话吗”的表情:“否则呢?”
安德烈暗自数了数,自己劝自己,好,前天是恶魔和会飞的卡通羊驼,昨天是人体地图,现在是女巫。好,完全理解了。
……完全理解了?
“一个月前,我和女巫们下棋,本来只是放松一下。话说在前面,是她们邀请我去钉子镇做客的,为表礼数,我带了洛托的红酒,你知道洛托吗?……你这迷茫的表情意思是不知道吗?……好吧,洛托是个天使,它的酒庄非常出名……好的,我从你眼神中看出来了,没错,天使是存在的,但这和我要说的事关系不大,下次再说。
总之,我带了礼物,昂贵的礼物。公平地讲,她们也确实尽了地主之谊,我去的时候正是她们三年一度的女巫集会,有狂欢节和巫术表演,热闹非凡。她们喜欢我的礼物,我喜欢她们那里的氛围,一开始真的是场不错的旅行。
直到第十六天——其实仔细想想,去别人的地盘做客,最长不该超过七天,不然很容易相看两厌。
我们下棋是六人一起,每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王和后及士卒’,这是我们自己发明的下法。那天前面还好,某局有人作弊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三盘的位置有个女巫把被吃的皇后变成了马。
我指出她作弊,她说是我看错。
我再次指出她作弊,她仍旧说是我看错。
安莉……你是了解我的,事情就从这里有点失控。
我坚持不懈地指出她作弊,她坚持不懈地说我看错,有人劝我们算了,有人让我们各退一步,有人嫌麻烦离场了。有人支持她,有人支持我,我不让步,她也不让步。
然后有人提议,干脆来场作弊大赛,看谁能胜出。”
“这不是好主意……”
“你说得对,这不是。在某一局,我不知道哪个女巫把我的‘皇后’变成了一个真的皇后,而她当时正被对方吃掉,我甚至听到了她的尖叫。
安莉,你是了解我的。我生气了。”
“……”
“我给我的棋子真实化,我打开了我的随身军队——没错我有一个压缩的随身军队,遇氧气会变成人类尺寸——这个军队里有指挥官、战车、战马和士兵,以及装备良好的机关枪、坦克和手榴弹,像真正的战场。我每在棋盘上走一步,现实里他们也会向前……只是破坏力更大。
于是女巫们也生气了。她们让所有棋子活过来,车把棋盘碾碎,我记得有匹马踩在了我脸上。于是我打开音波器,震碎了她们创造的生物,不小心也震碎了全部的家具。于是她们让蛇缠到我身上,让马蜂来蛰我,让狮子来追我,让鹰来捉我。于是我电死了所有她们的宠物,撞翻了她们的房梁,轰塌了她们的房子。于是她们召了群鸟和火雨,漫天/朝我扑过来,群鸟是死神之鸟,目标不死它们不退,而火雨会把人烫死。于是我把所有的海水抬到天上去挡,让她们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水。于是她们借女巫集会的力量让钉子镇大地裂开,要把我永生永世关进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