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巴黎弥漫着静谧清新的气息,整个城市从里到外都被洗涤过,乌云尽散,暖暖黄黄的阳光再次照亮大地,似是夏夜永远不会降临。安德娅看到弗里德里希正倚坐在车盖上,身上衣服依旧是白衬衫与背带裤,只是看上去像是都有点皱巴巴的。
他朝她迈开笑容,“嗨,安德娅。”
面前的笑容干净暖和,化开了她的心尖的忧郁,是她看过最纯粹的笑容。
“嗨,弗里德里希。”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眼神透着柔和,过了半刻忽然拍了拍车门,挑眉笑道:“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去酒馆吧。”
“酒馆?”她有点惊讶地问。
“对,是个我常去的酒馆,今晚那里有个小派对,”他耸耸肩,替她打开车门,一手挡着她头顶,一手握住把手,补充道:“别担心,那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如果是昨天的安德娅,也许她会拒绝,可是这一刻她却泛起笑,淡淡道了声好。
酒馆位于地下室内,虽小却不逼仄,昏黄的灯光落在木制的桌椅上,透出一丝温暖平静,中心处是空矿的舞池。角落里有几个乐手在演奏爵士乐,男男女女闻声起舞,霎时之间酒馆里充满着欢声笑语。弗里德里希驾轻就熟地带着安德娅钻过人群,走到吧台,向风韵犹存的罗丝默塔夫人笑了笑,“两杯威士忌。”
罗丝默塔夫人挑起嘴角,朝他抛了个媚眼,声音慵懒沙哑,“很久没有看到你了。”
“几个月而已。”
“我得说我很高兴看到你。”她俯身在吧台,凑近了弗里德里希,把两小杯的威士忌满上后眼神才扫过安德娅,一瞬间似是有点晦暗不明,声音却依旧迷人,“给你,年轻的小姐。”
安德娅也不甘示弱地打量她,没有说话,只把酒杯接过,片刻后才移开视线。
“别害怕,我在这里。”弗里德里希此时忽然俯身到她耳边,刚巧把罗丝默塔夫人挡住,他的声线压得很低,暖意喷洒在她耳畔,酥酥麻麻,与酒馆格格不入的味道包围着她,“想喝酒便喝酒吧,我在这儿,不会有人过来的。”
她怔忡了一会儿,待耳边温热散去了些许,才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眸,把椅子朝他挪近,拿起酒杯一喝而尽,果香在吞尖蔓延,冰凉带点苦涩的液体从喉咙滑过,留下一阵火辣回甘。她把弗里德里希的杯子也拿在手中,再次一喝而尽。
喉咙烧得更热了。
“放轻松。”弗里德里希皱了皱眉,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别喝那么急。”
“不,我想喝。”安德娅拨开他的手,倔强地看向他,也不害怕会惹怒他。
最终还是弗里德里希先移开视线,朝罗丝默塔夫人点了瓶酒,亲自为她满上,犹如战争前的朋友聚会一样,把酒倒上,干杯,谈天说地便又是一个晚上。只是现在,大家都散落在四方,也不会再有机会像以前一样了。他拿起杯,望向面前女孩,轻轻碰响她的的杯子,低声用德语说了句话。
祝福你。
安德娅听不懂,只是对上他微微弯起的眼眸,也弯起了自己的嘴角。衬衫的两颗钮扣已经被他解开,金发也捋乱了,他靠着椅背,坐姿闲散,随意地观看着跳舞的人群。
几杯威士忌下肚之后她感觉到耳尖开始发热,双颊也慢慢变红,她却还没有停下来。轻快的爵士乐充斥整个酒馆,舞池里的女孩们无忧无虑,脸上笑容洋溢,裙角翻飞,五彩斑斓,如同飞舞的蝴蝶。心底倏然涌出渴望,她也不愿细想,伸手握着弗里德里希托在腮旁的手,跳下椅子,拉了拉他和暖的手,笑着问:“我们去跳舞吧,好不好?”
弗里德里希后仰在吧台,长腿踩在椅子的横杆上,闻言低笑出声,把手边的酒喝尽,踏下来牵着她走到舞池中间。
蓝调依旧萦绕在半空,不缓不急,灯光依旧昏黄,朦胧不清,安德娅却没有跟着拍子跳动,而是随心所欲地扭动着身体,乱了步伐,也乱了拍子。弗里德里希牵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放开过,带着她疯狂地转圈,弯身搂着她的腰,抱起她跳起一次又一次,似乎只变成两个人的舞池。
汗水、笑语、欢乐洒落在四处,安德娅头脑晕呼呼的,酒气涌上,世间一切似是都带着迷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后,她的身子被他轻轻扶稳,乐曲未停,气喘吁吁,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须臾后,他收起脸上肆意的笑容,垂眸看向她,“你想要一个拥抱吗?”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眨了眨眼睛,鼻尖有点儿酸酸的,“想。”
他踏前一步,结实的双臂环着她后腰,她埋头在他胸前,耳边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鼻尖只余下清新的雪松木和浓烈的威士忌。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她伸出手搂着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