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道了。”玛莎夫人疼得动也动不了,嗲嗲嗦嗦地道,刚刚盛起凌人的气势全灭得一干二净。
“你想去哪?”弗里得里希挡住玛莎夫人向外看的视线,懒洋洋地道:“你不会以为说了那些话就能轻易转身离去吧?世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至少应该道歉吧,嗯?”
“对......对不起。”玛莎夫人朝他道。
“不是我,是安德娅。”
她挪着身子来到她身旁,极不情愿地道:“对不住,我说错话了。”
弗里德里希这才松开他下巴,转身拉起安德娅的手,带她走出这场混乱。
“别不开心啦。”他忽然弯下腰对上她的双眼。
安德娅隔了会儿才问:“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她不止骂我,也说了别的难听话儿。”
他轻轻笑出声,伸手轻拍在她头头,柔声道:“别在乎那些人的话,选择从来没有对错之分。走吧,带你去吃蛋糕。”
很危险。
这是安德娅脑外中唯一的念头。总觉得面对着如此温柔的他很容易会失足,沈溺在其中。而她好像不想远离。
本来她以为这也许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插曲,但是在八月的一个早晨,她甫下楼时便知道一切都不对了。
客厅十分寂静,玛丽安看似捧着圣经在阅读,却半天都没有翻页,手指不停地摩挲边角。厨房里没有伯特兰夫人的身影,餐桌上也没有午餐,她正抱臂倚坐在桌边,“是真的吗,安德娅?玛莎夫人说的事。”
伯特兰夫人又再道:“你与德国鬼子牵扯的事情。”
果然还是到了这一天。
她咬紧唇,半刻后才放开,慢慢地道:“如果你是指我有德国情人的事情,那便是真的。”
玛丽安的圣经跌落在地,伯特兰夫人倏地站起来,一巴打在安德娅的脸上,“我们不是这样教育你的,安德娅。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下|贱的事情?你就是我们的耻辱。”
她的目光像一抱刀子,狠狠地划在安德娅身上。脸火辣辣地痛,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出,她没有躲开,而是盯着那双与她相似的眼眸“你真的不知道吗,妈妈?”
安德娅轻笑一声,“你天天让我找办法,天天都问我买到些什么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即使我每天六点起床走遍整个巴黎也不见得能找到一块面包!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人人都在捱饿,我们却能有东西吃?难道你一次都没有怀疑过吗?我又没有做违法的事情! 拜托,我这样做是为了谁啊?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那你当初就不要看着黑面包叫我去找其他粮食!我可以去哪里找?”
“你就一点都不羞愧吗?”
又一个巴掌落下。安德娅却平静下来了,一字一句地道:“那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做?难道你觉得我很光荣吗?他妈的。要不是走到绝路我会这样做吗?你也知道食物来源不干净的,只不过现在被其他人知道了,你便选择把真相挑破。”
“你简直无可救药了!你和他立刻断绝联系,要不然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然后呢,我们三个一起饿死吗?现实一点吧,要不然你便出去转一圈,你看看能找到什么食物回来。”
“安德娅·柏特兰!你要是继续这样便滚出这个家!”
安德娅擦去脸上的泪水,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我不会和他断绝关系的,我只想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照片的时候发现四十年代的女生们已经会穿比坚尼了~乡郊区是现在所说的banlieue,就是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
Jean Paul Sartre 在一篇文章中曾经写到:“我们在纳綷的占领下前所未有的自由。我们失去了所有的权利,而首当其冲便是我们的说话的权利。他们当面羞辱我们......他们把我们集体驱逐出境......就是因为这些,我们是自由的。”
当没有govern.ment 了,一切都被剥夺了,我们一无所有,所以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而且我们的行为也不再受到约束。无所失去时便是最自由的,因为没有需要承担的后果。
Sartre当时写这篇文章是向resistance 运动致敬,我只是刚巧看到所以便在想那普通人(不是知识分子不是résistance)对这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安德娅也感受到这种自由,可是却和他们的体会不一样。
ps 不是读哲学,说错了别骂我~
这章前半部分蛮适合听Strawberries and cigarettes~
第13章 舞会与美酒
雨下得很大。一滴一滴,连绵不绝地狠狠击落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散尽了盛夏的酷热,天空阴沉沉的,如同一张灰色的帷幔笼罩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