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们稍微走远后弗里德里希才道:“没有吓着你吧?我们关系很好,所以他们说话也比较随意。他们是好人。”
“好人?”安德娅下意识地重覆道,瞬间便意识自己说错话了,低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的确看上去挺和善的。”
“他们不是那么坏的人。”他没有纠结在她的失态,只是抬起手臂让她挽上,“毕竟世界上的颜色不只是有黑与白,对吗?”
“对。”她撑起笑,也不愿意深究自己是真的同意他的话还是只是随便地附和她。
至少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灰色的。
街道的建筑无一例外地都飘扬着纳|粹标志的红旗,有些大楼顶部里还立着雄鹰雕像,整齐划一得让人难受。安德娅瞟了眼便很快地垂下头,转而盯着自己与弗里德里希相交的手臂。
伯特兰先生的手臂有点胖乎乎,艾利诺的手臂则带着少年独有的瘦弱,但是弗里德里希与他们都不一样。他的手臂很结实,是军|人独有的宽厚,给她一种成熟又安全的感觉。
他们没有走大道,而是抄了一条偏僻的近路去电影院。小巷很安静,只得几间店面,而且都关了门,掩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到人影。看上去这里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他人。
弗里德里希却忽然停下,看了看手表,“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处理一点事儿。”
“嗯。”安德娅也没有多问,安静地放开他的手走到石墙的角落等待。她虽然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好,可是她知道如何扮演一个完美情人。少问不关自己事的问题,只管好好听他的话和讨好他。
她目送弗里德里希走进一家连牌匾都没有的店铺,心思刚开始流转便听到慌乱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闻声看去,一个与她年龄相若的女孩狼狈地跑进来,她发丝飞散,额角也沾着头大的汗珠,眸中显然易见的带着惊慌,但是又怪异地夹杂坚定。
两种情绪混合在一起让安德娅极度不安,她想要后退是便已经对上了女孩琥珀色的眼眸,她的声音极度焦急,“帮帮我吧。”
安德娅看向她手中攥着的十来张传单,连成的一抹蓝让她呼吸停顿了片刻,底部的“MLN”更让她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她想退缩,却无路可退。如果帮助面前的女孩,那她便会将自己和家人都置于危险之地;可是如果她转身离去,女孩的生命大概会终结在这一刻了。
可是,她是在为法国而抗|争。她付出生命去保护她爱的国家。
“可以帮帮我吗?”最后的盼望。
安德娅对上和她同样年轻的面孔,心中忽然绞痛得很,鼻尖也酸酸的。她咬着唇,脑海里有千千万万个想法,终究还是把恐惧和猜想压下去,快步上前将女孩手中的所有纸张拿过,然后分成一半叠起从胸|口塞进两边的内|衣之中。
女孩握着她的手很冰凉,与夏日格格不入,“谢谢你。”
“活下去。”
她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裙子并不太紧,她现在看上去顶多只是丰|满了一点儿,如果小心点便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况且,她也从来没有与抵抗|运动扯上过任何关系。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闯进小巷,如鹰般的冰冷视线便勾在她身上。危险、难受、恶心,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掉她的。
她后退一步,背部再次抵上冰冷的墙壁。
高大的男人欺身上前,毫无感情地道:“刚刚的女孩去哪了?还是说你也是同谋呢?”
她怕,怕极了,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冷笑一声,把手卡在她脖子上,“你是说没有见到一个女孩跑进来?”
她艰难地倾头,旁边还有几条小巷,只要她咬定没有见过,那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没有!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同谋,我没有做那些事。”
她感到的手指渐渐收紧,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放开我!”
“放开她。”一把清冷的声音从男人背后传来,“我倒不知道现在党卫军权力那么大了,能当街随便抓人来诬蔑?”
男人放开她转身对上后面的人,“弗里德里希·冯·艾尔曼。”
安德娅弯腰靠墙慢慢滑落在地。
弗里德里希伸手拨开那男人,上前扶起她,和暖的手握着她冰冷的手,“这位小姐是与我同行的,哪里有空做同谋?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赶快去找那个逃跑的人。”
“既然有你作保,我当然相信这位小姐了。”男人表情僵了一瞬间,嗤笑一声,转后向安德娅,“冒犯了。”
弗里德里希凝视他们离去的背影,不屑地道:“见鬼的,那些人就是疯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