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对完账目之后带着古琅琊和两个大伙计去四处查看也是她每日必做的工作,只是现在提前了。
“……胡老爷这一死,胡家怕是风光难再啊。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这话说得,虽然胡老爷死了,不是还有胡三爷吗?!虎父无犬子,他比他爹看似更胜一筹啊。”
“哈哈哈,余兄有所不知。”正说话的客人笑着摇摇头,又道“那胡三爷原是个风流之人,为了一个**女子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正从旁边走过的张金衣一行不自觉中已经放缓了脚步……
冷风从回廊打着旋儿吹进来,张金衣顿了顿脚步,深吸了一口气。
风吹乱了她额上的留海,吹冷了她的脸庞,也微微的扬起了她厚重的墨绿色暗花裙裾。
身后的伙计都垂下了眼睑,只有古琅琊看着她挺直的脊背,暗自叹了口气。在喉咙里辗转了千回的安慰话又被咽了下去。
他想起朴掌柜(朱忆宗)这次走到时候,特地叮嘱过他们,切不可在掌柜的面前提三爷这两个字,也不可提胡家的任何事……
他知道朴掌柜是怕她继续难过下去。
这段日子买卖红火,她的面上总是挂着微笑,就像带着一副精巧的细瓷面具。丫头和伙计们还当她已经将三爷抛在了脑后,但朴掌柜似乎并不这么认为。所以这次去京城之前才这么再三嘱咐他们。
古琅琊相信朴掌柜,所以这会子他觉着应该安慰安慰掌柜的才好,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整天,张金衣都和平日没有两样,好像并没有受到客人说的那些话的影响,好像三爷的事真的已经和她无关了。
她的午膳和晚膳都和平日里一样,吃了一小碗,不多也不少。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微笑,只是对昨晚又去赌钱的伙计轻声叱责了几句。古琅琊甚至特地看了她做的账目,居然也是如平日一样精准严谨,没有丝毫差错,连字也是写的一如既往的端正……
傍晚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将大堂里的客人和伙计们都吸引了出去。
张金衣却埋首在账目中,对外面的喧嚣充耳不闻。好像是她今日不弄完这些账目明日世界就要毁灭一般……
月香带着夸张的表情,兴奋的冲进来在她面前手舞足蹈的比划,就差把她拽出去了。
她慢吞吞的跟在月香后面,望着前面围着的人堆她蹙起眉头停下了脚步,直到被回过头来的月香拖入了人群里。
原来是一对私奔的小情人被捉住了。几个体格彪悍的汉子正在对年轻的男子一阵猛揍,旁边模样俊俏的小媳妇吓得嚎啕大哭。
一旁围观的人或者兴奋的涨红了脖子,咒骂吼叫着往小媳妇的脸上身上扔烂菜叶、碳渣煤灰和小石子小土坷垃;或者冷眼旁观,眼神里吝啬的不放出一丝同情。
月香回过头望着张金衣,等着她有所反应。
可张金衣只是漠然的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并没有想要解救她的意思。她索然无味的看了一会儿,便转身挤出了人堆。
“小姐,你方才怎么不想法子救那个女的?她被捉回去了必死无疑啊。”月香奇道,大脸蛋儿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兴奋,就像两朵绽放的桃花,煞是好看“小姐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人去救她啊?”
“死路也是她自己选的,与我何干。”张金衣头也不抬的回道,声音格外的冷漠。
“可小姐以往……”月香想说若是放在以往,小姐定然会想法子救那个女人的,但旁边的古琅琊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只得不甘的闭上了嘴。
“掌柜的,今儿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着吧。”古琅琊轻声的劝道。
“嗯,是有些累了。”张金衣如释重负的合上了账本,她就像一直在等着这句话一样。
今儿一整天她都在不停提醒自己不要去想胡庭钧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是在那个宝仪屋里,他到底是为了想查明什么还是真的被那个女人下了蛊迷住了心窍……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累太疲倦了,但她不想被人看出来,不想再让人看到她软弱的样子,不想被人同情被人藐视。她害怕听到那些安慰的话……
没过几日,朱忆宗就从京城回来了,给张金衣带了些漂亮的衣料和首饰,还有一个和宝仪姑娘有关的消息。这次他回京城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调查宝仪。
“这个宝仪果然有鬼,她好像在为董鄂府做事,若是我猜的没错他们这次还是为了……”
“是为了珐琅彩,也为了瓷器选拨赛,董鄂和那个郎大人怕是做梦都想得到珐琅彩的秘方,真是变态的痴迷!而且他们身后只怕还站着九阿哥和八阿哥。”张金衣忿忿的接过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