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薄唇动了动,半晌后,他才轻轻地喊了一声:“姐。”
苏予抿唇,移开了视线。
林羡余浅浅地笑了一下,趴在苏予的耳畔说:“哎呀,苏晟就是一个熊孩子,别跟他计较生气了,事情过去就好了。”
霍燃看到林羡余也不惊讶,淡淡点了点头。
林羡余是执行局法官,这几年几乎没跟霍燃接触过,不过大学时,霍燃老缠着苏予,林羡余也挺烦他的,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
苏予带着苏晟回了苏家老宅。
一路上,苏晟都很沉默,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单眼皮微微垂着,漆黑的瞳仁里情绪寡淡,看得让人有些心疼,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苏予也没主动跟他说话,人生的路,他得自己走,这样的坎,他得自己迈过去。
老宅在城东的古山别墅区,山野寂静,日光稀薄,树荫层层掩映,车子驶过,惊起了枝丫上停留的鸟,抖落了窸窸窣窣的薄雪。
苏晟先进了屋子,苏予看着他微微弯着的背影,没有说话。
林羡余静默了片刻,说:“他现在应该挺难受的,年轻人总是觉得爱情很重要,他应该还不太能接受温遥骗了他。”
“嗯。”
仆人们忙上忙下,经过一番整理,别墅显得更加干净了。
林姨今日也回老宅了,在大门口摆放了一个火盆,檀木、荔枝木和柚子叶在盆中燃烧着。她弯腰,撒了三钱红豆和朱砂,碎碎念着:“阿晟,来,跨过去,去去晦气。”
苏晟笑了一下,乖乖地跨了过去。
他消瘦的模样,惹得林姨格外心疼。
实木雕花长餐桌上摆满了菜,都是苏晟爱吃的,餐桌中央的一束风信子也是苏晟喜欢的花。
林羡余跟林姨抱了抱,撒了撒娇:“林姨,我今天还想吃你做的红烧狮子头。”
“好好好!”
他们才进屋没多久,屋外就又传来了引擎熄火的声音,车门关上,沉稳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传进了屋。
走在前面的是刚出差回来的苏治国,他脱下了大衣和围巾,扔给仆人,露出了铁灰色的西装。他垂眸看到窝在沙发上的苏晟,脸色阴沉,眉间都是寒意,声音似是洪钟:“苏晟,过来!”他说着,摊开了右手。
管家心里一惊,愣了一下,就遭到怒火上头的苏治国的一顿狠骂:“怎么了?你还不去拿棍子?”
“这……”管家有些迟疑,今天的外人有些多,跟在苏治国后面进来的人就是陈言则。
陈言则也脱下了外套,他一边将衣服交给一旁的仆人,一边转头看向苏予,如黑色琉璃珠子一般的眼睛里泛起了点点笑意,像清水似的。他这个人,明明在商场多年,看上去却总是很干净、清澈。
苏治国根本就不把陈言则和林羡余当作外人,拧紧了眉头:“快去拿棍子!”
管家看了苏予一眼,苏予抿唇,说:“爸,他长大了,再动家法不太合适。”
这句话点燃了苏治国的火炮筒,他额头的青筋凸起:“现在不合适,那什么时候合适?都差点进监狱了,是不是要等他被判了死刑才合适?”
见所有人都没去拿棍子,他几个大步走到苏晟的面前,一脚踢翻了沙发前的小茶几。
茶几滚翻,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瓷杯在红木地板上摔成了碎片。
苏晟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他站了起来,低垂着眼,唇色很淡。
苏治国看不惯他这副死样子,冷冷地盯着他被打得瘀青红肿的脸,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照着那块受伤的地方一巴掌挥了过去:“臭小子,能耐了,不仅学会了跟狐朋狗友鬼混,还学会了为女人顶罪!这一次,就该让你死在监狱里,也省得你祸害这个家!你还说要给你妈争光、要报复我,你就是这么争光、报复的?”
整个别墅更安静了,没有人说话,也仿佛没有人呼吸。
苏晟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了刺眼的红印,嘴角有些出血。他偏过头,仍旧垂着眼,抿紧了薄唇,喉结上下滚动,眼泪砸在了手背上,手背缓缓地用力,指尖泛白,手指攥了起来,青筋起伏着,透着少年的隐忍。
他还是没吭声。
苏治国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蒲扇一般厚实的大掌挥了起来,但这只手凝滞在半空中,颤抖着,终究还是没有再次落下。
陈言则适时地走了过去,温和道:“叔叔,阿晟知道错了,我们吃饭吧。”
苏治国就需要一个这样的台阶给他下。
他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
几人落座,吃饭的氛围太过安静,只有陈言则一直在和苏治国说话,主要的谈话内容就是如何挽回公司的名誉,如果有需要的话,陈氏集团一定会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