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可曾见过丰王?” 祁钰见明丹姝脸上的惊愕不似作伪, 作不经意问道。
“父亲过去担心丽妃将心思打到臣妾身上来,耳提面命对其敬而远之,十岁后连宫宴亦少露面,自然不曾见过。” 明丹姝视线仍是落在不远处的贾三一身上, 茫然不解,回话却滴水不漏。
“怎么突然提起了丰王来?” 手攀着他手臂,明眸善睐嗔怪道:“皇上若再卖关子,臣妾干脆回宫去, 自此撂开手!”
“随我来。” 祁钰带着她往屋内走去。
小屋四面无窗, 墙壁上挂满了未打开的卷轴, 屏风之后有一面一人长宽的穿衣镜,镜前摆着的…
“猪皮?” 瓦寨中不乏擅易容之术的能人异士,明丹姝自是见过,再看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贾三一,暗自心惊…
最粗浅的易容之术是以铅粉、花草汁子、米粉等在面上着色,掩盖本来的眉目特征,可这样的方法却为从根本上大改容貌。
而江湖中更为精湛易容之术则是以乳猪皮以药水泡过,祛除油脂后缩水风干成与人皮相似的质地,再以酒泡之充盈防腐,刮皮切割成为想要的面具形态,最后以鱼胶覆面并粘贴毛发胡须。
如今在瓦寨卜玉郎,便是易容的好手,不曾想祁钰长居宫中,身边竟也收揽了这样的奇人异士。
祁钰走到镜前,拉开系在镜框上的卷轴…
“这是!” 明丹姝骤然回过头去,错愕不已看着与画中男子神态面貌如出一辙的贾三一。
回过神来错愕与祁钰道:“此人扮作丰王,以贾三一的身份在长乐宫身边…皇上意在…引蛇出洞?”
半真半假,她早便知道贾三一是丰王,却不知道就连丰王亦是祁钰着人假扮的…
“爱卿聪慧。”
“知道皇上智珠在握,臣妾才算是真正放心了。” 她并未出言多问真正的丰王去处,他既算无遗策,焉知自己不是他棋局一子。
如今日如从前,许多他不方便出面的事,自有她的名义出面挡下;反之亦然,她如今尚只能借他的力,为明家复仇昭雪。
后宫牵扯着前朝,他们互为彼此最趁手的利刃。
抬眼看着朦朦胧胧的天色,“早朝时辰要到了,该回宫了。”
她乖觉地不问祁钰的后手底牌,正如不曾全然交接托付瓦寨和承平与他。既显示彼此合作的诚意,又保持着泾渭分明,彼此心安。
“丹姝…” 见她如此识趣,祁钰欲说什么…话在嘴里转了转,又无法开口给她承诺。终究只道:“杜方泉和赵雁儿朕交由你处置,只是皇后,朕另有打算。”
“臣妾知道了。” 明丹姝从善如流,既不意外也未露出丝毫不高兴。
“御史台宋家倒向徐鸿,留不得了。”
一山不能容二虎,祁理在她身边养着,自然不能再留个摇摆不定的外家。
“由你。” 祁钰并无异议,科考有新人入朝,此时拿回御史台也好再行替换。
祁钰想要坐山观虎斗,便要将吴家抬到与徐家一样的位置上,妃位可代中宫执掌宫权,抬举吴秋乐是意料之中的事。
明日便是选秀,明丹姝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着的手…再抬眼,潋滟的眼睛里像是含了晨露,皆是期待:“皇上可会立吴秋乐为妃?”
九嫔四妃一级之差,手中的权柄差之千里。至少此时,她断不能让吴秋乐得了妃位!
“朕欲用吴家…” 祁钰有些不忍拂了她的期待。
吴家多年无人入朝,想抬举它到足以与徐家比肩的位置上,只能从吴非易与吴秋乐兄妹二人身上着手。
明丹姝忽然停住脚步,回身揽住他腰身,窝在他胸口轻叹:“丹姝只怕在后宫不能帮到皇上。”
颤颤巍巍的长睫之下,一双眸子清亮得很,那点子若有似无的心动旖旎,连同夜幕一并散了去。
从前嬉笑嗔怒皆有,却是初次见她如此这般主动示弱,祁钰心软…手抚着她的长发,默默无言。
……
玉梨宫,前程未卜的秀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有人用鲜花烘着衣裳,有人拆拆卸卸拾掇发髻,更有些求神拜佛的…
有人求光耀门楣,有人求前程富贵,也有人求明日落选方能回家自行婚配。
心思各异,却是一样的惴惴不安…唯东侧殿里的两位秀女,整日也未见人影露面,不骄不躁像是胜券在握。
“姐姐,这是今日方拧出来的鲜花汁子,润手最好不过。” 柳新沂在抚远伯府时,是何等的身娇肉贵,却在吴秋乐面前甘心伏低做小。
她只算得上清秀之姿,脾性也不如将门虎女那般刚烈纯直,而是个质韵纤弱的清秀美人。
“妹妹安心,” 吴秋乐心安理得受她服侍,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信誓旦旦:“有我在,必然不会教你落选回家无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