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温哑着声问:“想出去?”
他自己这会儿都不知道他想要一个什么答案:是在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也或许只是想为自己接下来的恶行找个说过得去的借口。
谢韶还因为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情况发展有点懵,但是段温这一句话总算让她回过神来。
她明显感觉到如果不赶紧解释,会有很不妙的发展。
这人该不会以为她想逃婚吧?
她还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先不说在谢家的时候,她就算半路上跑,也比这个时间点靠谱啊。里里外外都是段氏的人,她又没有长翅膀,难不成还能飞出去?
谢韶一只手还按在段温那只搭在衣带旁的手上,另一只手往上,握住了那只跃跃欲试、想要往口腔中深入的拇指,总算得了开口说话的功夫。
谢韶:“我饿了。”
感觉到段温的动作顿住,谢韶忙再接再厉,“我想让玉簟找点吃的进来。”
肚子适时鸣叫了两声。
这有点尴尬,但确确实实让这危险的气氛缓下。
段温似笑非笑地看了谢韶一眼,到底转身出去,吩咐人准备吃的去了。
饿了,这可真是个好借口。
前朝末年,诸王争锋,那傻子惠帝被当做傀儡争来争去,危难之际,有一随行小官以身翼之,身中数箭而亡,惠帝伏尸恸哭。在大将军问时,这个傻子皇帝却只吞吞.吐吐,最后道出了一句“饿了”。左右尽皆发笑,道“果真是个傻子”:能说出“此忠臣之血,勿去”[1]的“傻子”,能在动荡朝局中,撑过七位轮番上场的权臣的“傻子”。
……
听闻谢氏的女儿才思敏捷、熟读经史,想来对这一段故事熟悉得很。
谢韶可不知道段温在想什么,见危险暂时解除,她连忙从床上翻下来。
但只是干站着也不太对劲儿,她最后还是选择在段温对面坐了,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着坐等开饭。
谢韶:好怪。
最后还是谢韶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开口打破沉默:“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段温:“早吗?”
要是他不早些回来,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夫人在大婚之夜放着好好的新房不呆、准备往外面跑。
谢韶觉得段温这语气怪怪的,简直像是在阴阳怪气她。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谢韶默念了好几遍“修养”,才终于给了对面一个礼貌的微笑,但是还是不想对着这张脸尴尬下去,干脆转身就坐到妆奁跟前拆头发。
这一脑袋的黄金首饰带着重死了,一天下来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她早都想摘掉了。对方都不跟她客气了,她干什么还端着?
谢韶才刚刚坐下没多一会儿,段温就走到她身后站定,他倒是很自觉的伸手帮忙。
中途,先前吩咐的饭食送来了,谢韶头发拆了一半,只命人暂且放到桌上。
只是她身后帮忙解发髻的人帮着帮着,手就不知道放到哪去了,谢韶抗拒地摁住了对方,“我还要吃饭呢!”
某人毫无收敛之意,“我喂夫人。”
……
呜呜咽咽的哭声中,一道含着笑意的问,“饱了?”
怀中的娇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喂过去的一勺粥因为这胡乱的动作洒了大半,段温也没恼,一点点地将洒下去的汤水都吃干净,又喂了下一口。
就这么一直折腾了大半夜,谢韶最后也不知道是没吃饱还是吃撑了,整个人的感觉都失调了。
至于说段温?
半饱吧。
哭得叫人怪不忍心的。
*
段温的父母已不在世,谢韶也不必一大早去侍奉公婆。
等她一觉睡起来,天已经大亮。
谢韶人被玉簟服侍着起来,不由问了句:“怎么不叫我?”
这会儿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晚上睡得早,谢韶一直很尊重原主的生物钟。
玉簟:“郎君说娘子昨夜受累,早上不必叫了。”
谢韶:“……?!”
他居然有脸说出来?!这脸皮是比城墙还厚吧!
谢韶远没有到那刀枪不入的地步,被段温的脸皮震惊到,缓了一阵才想起来正事。
她抬眼远远地看了李桃一眼,后者会意退下。
又等了一阵儿,谢韶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随便找了个理由暂时把玉簟打发了。
少顷,李桃就端了一碗药回来。
谢韶见到药总算松了口气,想要伸手去接,却没能接过来。
她微怔,有些讶异地低头看了一眼。
李桃还端着药碗,人却跪下,“夫人三思,是药三分毒。这药用一次两次还好,若是长久服用、伤了身体,便是夫人日后想要孩子也难了。”
谢韶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她本来就没打算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