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乱臣(185)

只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她又那般爱哭,若是知晓了此事可能受得了。

...

倒真如萧阙说中,兖州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就突然下起了雨。

这是她来兖州之后遇上的第一场雨,黑云遮天蔽日的往地上压,往日许久才黑的天今日黑得格外的早。

她心绪不宁了一整日,便就是瞧着这雨都觉得烦,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味道。

她没什么胃口,只觉得头疼,像是提不起什么精神,之后便就早早就睡下,后半夜醒来的时候额前已经一头的细汗,她分明做了好多梦,但是醒来的一瞬间就又统统全都忘了个赶紧,只觉得心上一阵阵细细密密的抽痛,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干躺了半晌,她口干得厉害,外头的雨还在下,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随即她也没叫夏琴,兀自起身去倒水喝,大概是方才发了不少汗,水缺得厉害,仰头就不带停歇地喝完一整杯,屋外突然传来些轻微响动落进她耳中只觉得格外明晰。

她以为是雨将屋外什么东西带倒了,没打算细究,只后来风突然开始变得狂躁,将留着道缝透气没关严实的窗户吹得大开,随手点起的烛火也随之被吹灭。

她被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雨夜的风太冷了,她摸着黑走上前想关窗,却瞧见窗外的廊上,有个人影站在桂树前,蹙眉挤着自己湿透的衣袖。

那人似是也没料到她半夜不睡觉,默不作声在房间里。

对视半刻,风还在呼啸没有半分偃旗息鼓的兆头,他稍一愣,就只见她推开门,沿着屋外的长廊绕过拐角,直直向着他跑来。

廊道上的灯笼中烛光有些微弱,但是并不影响她好好打量着人。

他应是连夜赶路回来的,衣角都是被打湿的泥水,额前落下几缕被打湿的碎发,只好在没受伤。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跑过去在他跟前停下,怕是受了什么没注意到的伤,站在他跟前没敢乱动,只心里突突地跳得厉害,突然折返,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未做声,只垂眸瞧了她一眼,才在她跟前蹲下,伸手将她脚上的灰尘拂去,又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窗檐前,脚下腾空。

“鞋呢?”他问。

作者有话说:

第142章

她坐在窗檐上,听到他这般问,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一直都是赤着脚的。

她吐吐舌头,带着些理亏的辩解:“今天也不知这么了,老是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好像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萧阙走了趟正门,在一片漆黑之下也能勉强视物,靠近床沿边就瞧见了她那双摆的规规整整的绣鞋。

怕凉着她,他一身湿衣不好去将她抱进来,只先进来先替她找鞋,才又回到檐下,躬身握住她的脚踝替她穿好鞋。

明明两个人都是冻着的,偏偏他的温度就是要比她的高些,她只觉得脚腕上一暖,随后又被松开,方才被她忘记的绣鞋已经套在了脚上。

看着那个从方才开始就寡言的人,她穿好鞋,还没来得及他伸手来扶,她便就已经从窗檐跳了下去,立马就接收到了他一个责备的眼神。

她笑着去抱他,被他用手挡了挡,后又似是才想起来他现下整个袖口都是湿的,才又将手给收回来,低斥道:“离远些。”

苏苑音被他冻得打了个寒颤,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将手却收的越发紧,有些依恋地闷声道:“这么大的雨,你怎又回来了,冷不冷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啊?”

萧阙被问住,不知该如何将那个于她而言必定残酷的真相说出口,她此刻还浑然不觉,反倒来关心起他。

她还是只着一身单薄寝衣,反正现下也早就被自己湿衣给沾到,他后来还是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只一个保护的姿势,无声的安抚:“是发生了些事情,有关于你的。”

苏苑音愣了愣,后来才又强牵起一抹笑,认真地瞧他深邃眉眼。

片刻后,她笑意凝在脸上,他行事从来是不稍加掩饰的肆无忌惮,从不会有这般为难的时候。

左右这件事情是瞒不住,她总归是要知道的,萧阙敛睫,正要开口时,夏琴突然没在故作不知,只低着头停在墙檐的拐角处,突然打断他们,开口道:“小姐,方才薛国公身边的安叔来传话,说是现下有急事,要让小姐去一趟澄辉堂。”

现在都还未到五更天,倒不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先是萧阙连夜冒雨赶回来,再是外祖父半夜叫她去说话,她已经隐隐有些预感。

其实也很好猜,同她有关系的也就那么些人,若是佘涂,她不会是最后知晓的那个,现下又不是萧阙,那便就只剩下苏家。

她急着要走,却又被萧阙拉住,提醒她换衣裳。

她木着脑袋点点头,身子还是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只在瞧见他一副似是温和柔雾的关切眼眸之后,又才慢慢逐渐冷静下来,分明那件事的真相就近在咫尺,她却再没勇气再问出口。

她让安叔带萧阙去换干净的衣裳,自己这边弄好了先一步去了澄辉堂。

雨太大,路上积了不少水,她院子离澄辉堂不远,但一路过去裙角还是被打湿了一片,鞋袜也都跟着又有些潮气。

舅父舅母在军营,府上就只有他们三人,薛鸣岐来得比她早些,已经在外祖父身边坐好,两人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面色都稍显得凝重。

苏苑音进来,薛照年看了她一眼,屋子里烧了炭,叫人坐过来烘衣服。

苏苑音默不作声过去坐好,一阵暖烘烘的气扑面而来,她没说话,只听外祖父对她道:“苏家出事了。”

这件事或许于她而言有些残酷,可瞒不了一辈子,总归是要面对,所以他如实说了。

“苏侍郎他卷入了皇子内斗中,苏家被抄,他也因此被下令当即斩首示众…”

“怎么会?”分明是一句极好听懂的话,可是现在逐一进到她耳朵里,都变得零碎。

她伸手捂住心口,那种细细密密似是在被针扎的感觉又回来,带着些沉重快要叫人喘不过气。

父亲为人如何,没人比她更了解。

他已经很珍惜现下的一切,也安于现状,尽管为人圆滑了些,但是心里门儿清,怎会卷入那滩浑水中?

莫非是因为苏落雪?

“阿音,你放心,我定助你查清这其中的冤情,替苏家讨回公道。”薛鸣岐见状,当即出声道。

蕴之是他多年的友人,又有梧桐山的渊源,加之他们同阿音的关系,不管祖父预备如何,他都会选择帮她。

苏苑音眨了眨干涩的眼,像是欲哭无泪,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一切都已经充耳不闻。

末了,她才愣愣站起,有些心不在焉对薛照年开口:“外祖父,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得回去一趟,我父亲他是被冤枉的,他看似顺波逐流,但其实最是通透,绝不可能贸然站队而引火烧身。”

这般下场更像是被临时拉出来挡灾的替死鬼。

薛照年看向她,这件事只怕对她打击不小,说到底还是有养育之恩在,他有些于心不忍安抚。

“我信,此前我也曾打听过苏侍郎的为人,后来又瞧见了你,能将你教的这般好,他又如何差得了。只是兖州离上京这般远,收到信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发生了,已经来不及了。”

她向外走的步子顿了顿,随即抿了抿唇,轻声道:“可是,总得有人给他送终啊。”

苏家被抄,苏落雪见死不救,兄长下落不明,那父亲的尸骨该怎么办,谁来送他最后一程。

苏苑音说罢失神地往外走,薛鸣岐不放心抬脚去追,看见对面朝着阿音去的萧阙,当即狐疑一瞬,还是停了脚步没再过去。

阿音现在真的是冷静的出奇,谁人若是发生这种事,不能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在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断掉之前,她需要发泄和倾诉。

现在这种时候,或许萧阙在会比他更适合。

苏苑音也瞧见了萧阙,他身量长,这刚换好身衣裳同他并不相配,手腕处短了一截,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框在这衣服里,看起来显得有些憋屈。

但不管现在衣物如何,那张脸总是挑不出错来的好看。

她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袖,也带着些潮意,攥在手里并不算舒服,只她却没想要放手,总想抓着点什么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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