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非任她轻拉着,早已习惯了这种随时随地的抒情。
桑其,即兴的浪漫。
他沉默着,忽然点了点头。
“我去。”
“嗯?”
“不过,这可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皱一下眉。
“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呢?”
桑其听着,笑了,笑得有一点神秘。
“你能知道多少?关于未来?”
是的,最难以回答的疑问是:关于未来。再快乐的日子,无法抑止地依旧想起寂静明天恍惚的倒影。
她轻轻微笑的像个忘乎所以的妖精。
然后下一秒钟,她迎面撞上刚刚从街角转过来的一个人。
“桑其!”粟非惊呼,大步冲上去。
桑其坐在地上,脸色无辜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是个女孩子,身量不高,穿一身白衣,短发轻碎柔细,乱乱地飘着。
她怀里抱着书包和手机。天色已经很暗了,还戴一副大号墨镜。
桑其坐在那里不忙起来,却只是定定地盯着对面那也坐在地上的女孩。
她脸色平淡一如平日,只是眼神怔忡。
粟非看了看她们,伸出手,“两位,还不快起来。”
桑其搭住他的手站起来。
粟非俯身替陌生女孩提起书包,他只是奇怪桑其为何没有道歉。然后他注意到女孩的墨镜。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轻轻一摘,有一点警告的语气——“天已经晚了吧。”
“粟非!”桑其突然叫出来。
粟非吃一惊,回头看她,桑其的表情有种他从没见过的乱,不复了然自在。
他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啪地一声响,墨镜从他手里掉下来。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那女孩的眼睛。
墨色。青色。碧色。
奇特的三种眸色混得并不均匀。
她的眼神看上去千回百转,莫衷一是。
很美。是种难测的秘艳。让人想起深秋时红叶丛中掩映的淡然晨曦。
可是粟非也怔住。呵,是啊,是认得她的。这个比他们两人小了四岁有余的孩子。
这个太著名的孩子。像个传奇。
可是,居然,狭路相逢。
“没事吧?是我莽撞不看路,实在很对不起。”桑其忽然微笑得很自然。
粟非奇怪地看她。
女孩看着她,忽然也送出一个笑,容貌出奇的俊俏韶秀,神情却像空气般透明清澈。
她说。“没什么。是我不好。”
这时她手机响起音乐,粟非趁机向她点了点头,拉着桑其离开。
银色,是里面有奥秘暗藏的色彩。唤起人心中淡淡的哀愁与潜在的凄凉。
银色的手机。银色的,不堪言说的秘密。
和桑其一样,是喜爱银色的女孩吗?
女孩目送他们离去,再看了一眼来电号码,然后打开盖子。
她轻轻垂下合欢树叶一般精巧别致的眼帘。
对着那一端的人,仿佛自语一般,她轻声说。
“赌多少都可以,你绝对猜不到一秒钟之前我见到了谁。”
在他们的背影浸入漫漫人流之后,花菂笑的笑声坦然地飞扬在空气里。
“Stop here,毕罗。你已看到足够多。”
她在夜风里转了一个圈,宽阔的黑色外套夜鸟般飞起。
然后她伸了一个懒腰,手腕上系着的一根丝线殷红如血,照亮身边男孩那神情淡漠的眼睛。
他慢慢把手放进自己的衣袋里。不语。
“跟踪到此结束,毕罗。回去吧。”花菂笑摇晃着一根手指,似笑非笑地说。
“无论如何,你总该承认他们是相配的一对。”
“……你要什么?”他沉沉地问。
“什么?”
“为什么,你会帮我做这种事?”毕罗眼光灼灼地望住她。
“……好玩啊。”花菂笑注视着他,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
“想知道,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天长地久了呢?”
“有的话,没有的话,都让我来亲眼看一看吧。”
“再见,毕罗。”她转身而去,带起一阵忧悒而动荡的风。
——一如其人吗?
“祝好运啊。”
是的。毕罗。是你的话,的确,需要一些好运来达成你的梦想。
茫茫夜色中,她的笑声如风。
第四章
时间缓缓地推移如水银无休无止的流动,沉滞而涩重,却也流过了一个月的光景。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一直很相信这种说法。因为它的另一种表白便是:距离产生美。
又是晚自习前的那二十分钟。班级里最热闹的时刻。
“安卓,有人找!”
“又是小昕吧!”笑声跌宕起伏,蔓延开去。
桑其伏在桌上,长长地伸个懒腰。细长的黑色毛衣把她包裹成慵懒的猫。她微微地向后排扫了一眼,粟非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