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面对怎样的未来,只有天知晓。
闵白是在听到那样的一句话之后,慢慢退出门外,随即踉跄逃走。
“即使她失去太多,也没有人有义务一一补偿。”
那时婴红的眼中泛起泪光,出奇明亮。我知道她喝了酒,否则,不会有如此冲动。她再聪明不过,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那样清醒的人,本不应该犯下这样错误。
但是我们都还年轻。原谅吧,好不好。
那天闵白回家去见她母亲。寝室里只有我和冼碧。婴红出去还没有回来。
冼碧模糊地问我,是否了解婴红和南唐的事,她说现在学校里都传开,下届摄影协会会长同文学院院花的绯闻。
我说,那不是正好,天生一对。
冼碧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按捺住。
“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轻轻说。
这时婴红开门进来,脸颊红粉绯绯,嘴唇湿润晶莹,眼里闪烁动人水光。她径自坐到椅子上,一呼气满室生香。
我一颗心顿时柔软起来。呵,就这样吧。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样的女孩,不得到她应得的一切,是否太不公平。
若我是南唐,也不会舍得放手。
“干什么去了?”
她简简单单回答,“同他们那群人吃饭。”陈述事实,分外简洁。
冼碧到底还是耐不住,轻声说:“红,那家伙到底怎样?”
婴红瞥她一眼,不答话。只慢慢摘下手套,放在桌上。
她突然一笑。
“没有想朝我兴师问罪的人吗?”
我怔了怔,不语。冼碧却僵了一下。
她突然说:“红,别太过分。毕竟我们是一起的。就算他选了你,可是你总该替白想想。”
猫一般的明亮眼睛,晶锐如镁光。
“即使她失去太多,也没有人有义务一一补偿。”
那个瞬间我们都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突然滞止。
在那样一个尴尬至可耻的瞬间里。
为什么一切的发生都是在午后。而黄昏,才是我们知道的,阴阳交接的魔法时刻。
难道最伤人只是温柔。
我们赶到楼下的时候,安然早在那里。一片纷乱,学校第一时间报警。所以楼下的纷乱更增一倍。嘈杂,议论,惊呼。脚步混乱。这一切,不过因为那个安静地坐在实验大楼顶层天台上的清秀女孩。
她安静地,一动不动地坐在栏杆外面,双腿垂下。低着头,双手轻轻握着,仿佛在思考什么难解的谜面。
坐在那么高的地方,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那显然是吃过了什么东西。
我吓得手指冰凉。程诺在我身后,在我向安然走去的时候一把抓住我。但安然已经看见了我。
“玩出火来了?”
她语调轻飘,不是问我。我回头便看见了南唐惨白脸色。
“别那个样子,我知道同你无关。”
“同我有关,同别人都无关。”南唐冷冷地说。我怔了一下,然后会意。一时间,心头动荡。
他为着的,是婴红啊。
“傻瓜。”安然冷笑了一下,不再看他,“这种事,谁都担不起的。”
如果她当真跳了下去……
校长在同警员交谈,又有目击学生过来被问话。
我们站在一边,倒似无事人。
校报记者居然有良好职业素质,颠颠地穿梭人群跳来跳去,一眼发现这边人才济济,大力挤过来,一脸兴奋。
目标直指绯闻男主角。
南唐后退一步,脸色更加难看。
程诺冷冷瞥他一眼,推开记者伸到眼前的录音笔。
那人不依不饶,扑到安然面前,问她对这起事件看法,言语闪烁提起当年那出沸沸扬扬绯闻。
安然的答案是,“我不知道为何人都选择如此滥俗方式轻生,在我看来人最好的死法应是被自己的长舌活活勒死。”
那名学生记者僵了一脸笑,面无人色。
程诺看她一眼,“不准备息事宁人?”
安然面无表情地答,“我至恨人轻生。”
我慢慢低下头。
“如果她当真跳下去,一了百了,是她一个,牵缠毁灭的,却是那一对孩子。”
婴红。南唐。尤其是后者。无法想象,他这种注定在大众目光和关注下生存的人,一旦遭遇这种风波,后果会是如何。
我无言地躲在程诺身后。南唐站在那里,孤立无援的姿势。这一刻我突然有点可怜他了。
然后一只手贴在他后背上,他头也不回,反手抓住那只手,几乎是粗暴地拉过来。
然后紧紧握住。
婴红穿一身黑,宽大外套,窄管牛仔裤,长发随意地垂下。苍白小脸上神情冷静。
那双琥珀般透明闪亮的棕色眼睛里,充满一种清透执拗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