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这时响了两下,我以为是来送东西的佣人,然而应声后支起身子,对上的却是迹部景吾坦然自若的脸。
「喂——」我下意识地蜷起双腿:「要过来的话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
「本大爷有敲门。」他示意般抬了下手腕,环顾一圈后似有困惑地皱起眉:「说起来,这明明是本大爷的房间。」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即将跳下床去的前一秒又突然反应过来,带着怨气看向迹部景吾:「喂,耍我就这么有意思吗?」
先不说女仆小姐怎么会在迹部的房间里准备我的睡衣,他要是真把这里看作是自己的寝室,进来之前又怎么会想到敲门呢。
「怎么,这栋别墅里的每一间屋子都可以算是本大爷的房间。」对方毫不心虚地回道:「有什么不对么?」
「...」
我颇为无语地沉默片刻,叹着气转移了话题:「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视频会议。」他打量了一下坐在床边的我,下一刻身旁的软垫突然陷下一块。我转过头,迹部景吾已经完美复刻了我刚才的状态,张开双臂毫无防备地倒在了床上。
这家伙...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卧室了?
我犹豫了一下,弯身凑过去问道:「呐,你有想过,全国大赛结束以后的目标吗?」
「这还用问吗?」迹部景吾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打网球到不能打的那天为止。」
我知道迹部景吾不是喜欢给自己设限的那类人,而促使他在狂傲中加入一丝理性的缘由,只能是他曾经亲口对我说出的那个词语。
「责任」——而我终于也能够做到和他一样,在不断向前的脚步中与这份重量和解,并且坦诚相待。
我垂下眼睛细细打量着迹部景吾的脸,换做是在学生会室初见他的那一刻,我永远也想不到我与这个人的牵绊居然会深入至此。
那个眼神遥远而虚幻的人,在赛场上无坚不摧的人,就这么脆弱而安静地停留在我的身边。
我感觉心跳得厉害,那个固定在我眼前的如同魔咒的影子开始一点点支离破碎,最终变幻为此刻近在咫尺的这张面孔。我可以看到他皮肤上纤薄的细小绒毛,睫毛下方淡淡的青色痕迹,以及并未完全舒展开来的眉心。
我好像是第一次,完整地编织起了迹部景吾的样子。
我想,如果今后的道路都能够与这个人一起前行,不管经历怎样的挫折和失败,我都有坚持到底的决心。
「那我就陪你一起吧。」我说:「不过,不是到某一天为止。」
全国大赛既是结束,也是崭新的开始。
就像他对我说过的那样。打网球也好,做其他任何事也罢。
——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有时候,你也能说出不错的话嘛。」
我有些恍然地看着迹部景吾,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眨了眨眼睛,视野旋转变换的同时,玫瑰的香气骤然浓郁起来。
鼻尖挨住了温暖的皮肤,我半干不干的发丝散落在迹部景吾睡衣的褶皱里,透过脸颊,我能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呼吸带来的浅浅起伏。
比起以往更加直接的肢体接触让我不安分地动了动,却又被一把按住。
抓住我的那只手紧了紧,迹部景吾抱着我,让我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的颈窝。
我发间的香气和迹部身上的玫瑰味道混杂在一起,一种具现化的暧昧从隔着薄薄衣料相互接触的肌肤间扩散开去,很快盈满了整个房间。
升高的体温给心跳加上了环绕音效,而迹部的声音听起来则像是一首乐曲的休止符——
「有纪,我累了。」他在我耳边说道:「陪本大爷休息一会儿。」
我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乐曲还会继续进行下去。
短暂的寂静后,等待着的是新生的活力与希望。
*
全国大赛进行至末尾的某天,我独自来到了真央所在的医院。
即便因为病灶而不能下床走动,跟幸村精市交往后,真央的气色比起最开始也好了许多。这一点是心有不忿的我也不得不承认的。
在我走进病房后,真央立刻惊讶地张开嘴巴:「有纪,你剪头发了?」
「之前那样不是蛮好看的嘛。」她有些担心似的迟疑道:「难道说...」
「不是你想的那种复杂的原因啦!」我摸了摸变回齐肩长度的发丝,无奈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还是这样更舒服一些。」
我看着真央的眼睛笑了笑:「而且,也方便你手术结束后认出我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