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薄的唇动了动,近在咫尺地勾勒出一个浅笑——
「你刚才说,烟火是夏日的定番,是么?」
我艰涩地咽了下口水。那团火焰掠过我的脸颊,融进我的眼底,下一刻便随着迹部景吾的靠近在胸口处炸裂开来,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巨大轰鸣。
透明的雨伞和鲜红的山茶花一同掉在地上,而落下的雨滴仿佛在接触到我滚烫皮肤的瞬间便汽化消失,致使唇与唇的接触成了唯一没有失灵的感官,支配了我此刻的全部知觉。
突如其来的吻像蝴蝶一样轻,我在骤然停止的时间中看着迹部景吾直起身子,温软的触感却依旧像某种定身咒一样停留在唇上,让我除了呼吸以外别无所能。
「这个,是约会的定番。」他说。
迹部景吾弯身拿起那把伞,重新遮住我的脑袋。
「笨蛋。」他轻声骂了句,别过头时些微不自然的举动立刻向我出卖了他伪装出的游刃有余。
——可爱得要命。
我听见由远及近的琐碎脚步声,弯身捡起那朵掉落在地的山茶花,学着迹部的样子抖了抖花瓣上的水珠,用它挡住了泛红的耳尖。
春樱年复一年开了又败,树下来来去去的仍然是前来赏花的人,而夏日的烟火就算绽放再多次,看客们依旧不厌其烦地将饱含期待的眼神投向夜空。
人们毕竟总是被那些已成定式的美丽所吸引,就像指尖相触便会扣紧,踮起脚来召唤拥抱,对视三秒就要接吻。神明用简单的语言定义了恋人的模样,所以世人兜兜转转,徘徘徊徊,终究也还是逃不过——这因为一个吻而心神晃动的,俗气的爱情。
*
次日一早,我便收拾好行装,准备跟在神社休整一夜后的网球部一同出发回京。
多亏紫苑表示会帮我关照后祭的相关事宜,再加上祖父已经病愈归来,才让我得以将全部心思转移到即将到来的比赛上。
一行人在会客室与祖父祖母道了别,陆陆续续地出了门。我最后一个起身,又在祖父的示意下坐回原位。
迹部景吾看了我一眼,自觉地从队伍末尾走到我身旁一同坐下。
我有些不解祖父的意图,毕竟今早离开京都是向他请示过的事情,以他的个性,不可能会有出尔反尔的情况出现。
其他人已经先行从房间离开,我则静静等待着祖父最后的交代。对方的眼神扫过迹部,微微一顿后开口道:
「你能保证,这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吗?」
我顿时僵住,而迹部景吾却并未过多犹豫——「是的。」他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祖父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也就是说,你做好入赘的打算了?」
什么???——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在祖父的注视下被我强行憋了回去。我余光瞥见迹部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了些,只得欲哭无泪地努力向祖父使着眼色。
我要是知道他会在这时候提出这件事,方才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迹部景吾推出门去。也怪我没有提前跟祖父说清楚,堂堂迹部财团的独生子居然被要求入赘到我们家来,就算是迹部景吾点头同意,这座小庙也容不下他这尊大佛啊!
我颤巍巍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着。迹部景吾的惊讶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即便不疾不徐地问道:
「恕我冒昧,莫非是有什么不得不入赘的原因吗?」
祖父抬手摸了摸下巴,说道:「毕竟神社是蓝田家所有,想要继承神社,让其世代延续下去,必须要成为蓝田家的家主才行。」
「是这样啊。」迹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紧接着开口——「那么,我想收购这里。」
听闻这句话的瞬间,我几乎要弹起来捂住对方的嘴巴。
这家伙,究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紧紧盯住祖父的反应,从他按在腿上的手掌和严肃深沉的眼底,似乎有怒火正在凝聚。
「神社一旦被收购,所有权就会转移。可是对于那些每天前来参拜的住民来说,这是一件重要的事么?」在我看来已经闯下大祸的那家伙居然还在喋喋不休:「文件上的一个签名改变不了什么,对他们而言,只要神社里还有姓蓝田的人在,就不存在所谓的易主。」
「...所以您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而放弃公式上的所有权,不如说反倒卸掉了蓝田神社一直以来的重担。」他顿了顿,似乎在给对方留出思考的时间:「资金和运营问题由迹部财团解决,剩下的事情,只有蓝田有纪可以决定是否允许他人插手。」
他看了我一眼,又将视线移回祖父的眼睛。
「我认为我的建议值得考虑。」他说:「毕竟您不会不明白,神社的延续靠的从来不是古老的姓氏,而是忠实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