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继续比赛。」她握紧球拍,盯着我说道。
「...东云同学,比赛结束了。」我顿了顿,在周围惊诧的目光中将球拍扔在了地上。
「但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我抬手指了指绫的方向,面色冷淡地看向东云花音:「这个人冒着废掉右手的风险也要替你比赛,一道擦伤也值得她为你牵肠挂肚——可是你呢?」
「你有没有想过,她因为你留下那道伤疤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受?」
东云花音紧紧皱起眉头,握着球拍的那只手已经隐隐有些脱力。我想这除了言语上的刺激,还有体力不支与持续失血的影响,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要让绫伸手搀扶的意思。
「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对周围人受到的伤害却又视而不见,这难道不是一种自我满足吗?」
「——别说了!」声音的来源让我有些意想不到地睁大了眼睛。绫难得对我展现出些许愤怒,她护住有些摇摇欲坠的东云花音,安抚地用手覆上她的脊背。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低声说完,又坚定地抬起眼睛看向我。
——「小姐她,从来就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也是,一场游戏,总要有个玩伴才能够使人沉迷其中。也许东云花音真的相信这一点,因为那天她向我道歉时,依旧把那件事全部推到了绫的身上。
可这场蹩脚的游戏,我是不打算再奉陪下去了。
我沉默片刻,终于看着绫开口:「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对方的眼底出现一丝不解。
「我想知道除了那个字以外的,你的全名。」
*
安里绫从五岁开始,便被寄养在东云家。
她并不怎么费力地就学会了看别人的眼色过活,父母的脸已经记不清晰,似乎是事故死,只有舅舅间隔一月左右会来看一看她。
东云家财大气粗,从未让她缺衣少食。而就在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将在平淡中度过时,奇妙的转机又突然出现。
她被安排了新的任务,那就是照顾东云家的大小姐,顺便兼任她的玩伴。
东云花音还在襁褓中时便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即便是一直生活在东云家的安里绫,也极少能够见到这位深居简出的大小姐。
不过既然还是孩子,总归是需要玩伴的,现在想来东云夫人的青睐也许筹划已久,但在当时却足够突如其来。
「绫,一定要好好照顾东云小姐,知道吗?」
得知这件事后的舅舅,似乎对她寄予了相当大的期待。
当时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着时日过去才逐渐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舅舅只是东云财团旗下公司的一个小职员,在这个裁员就像喝水一样简单的时代中,她的存在几乎可以说是他仕途的免死金牌。
不管怎么样,「要好好照顾东云小姐」这句话从一开始便像某种咒语一样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安里绫也正是这样去做的。
她第一次见到东云花音时,便被那一屋子各式各样的洋娃娃惊得挪不开眼。而站在她面前的东云大小姐本身,也如同人偶一般细腻精致。
「她们都是我的朋友。」脆生生的童音响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眯成一道月牙:「现在你也是了。」
东云花音六岁那年,安里绫随她一同去了英国。
大小姐的日程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更加繁忙,而交际圈却愈发单纯起来。舞蹈由东云夫人亲自教授,余下的时间则全部交给私人教师补习功课。
在当时,能够获得东云家认可的小客人,只有迹部景吾一个。
迹部家的少爷前来做客时,一屋子的精致玩意儿都黯然失色。安里绫时常站在树荫里,注视着东云花音和他言笑晏晏。三个人一起的这段时间,小姐总是显得比平时更高兴,更健谈,也更患得患失。
「绫,为什么景吾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呢?」
「因为景吾少爷要回他自己的家呀。」她这么回答,瞥见东云小姐蔫巴巴的小脸,终是忍不住补充道:「如果想一直在一起的话,就成为景吾少爷的新娘吧。」
那时她只当这是句无心的玩笑,更没有在意东云花音突然明亮起来的双眼。
她本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伦敦凄风苦雨的一个秋夜,安里绫失手把躲起来想要吓她一跳的东云花音锁在了琴房。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冻了一夜的东云小姐连续三天高烧不退,东云夫人又急又气,在东云花音身体好转的第一时间便亲自对她的失职做出了处理。
结果是被送回日本,这跟安里绫预想之中最坏的结果几乎没什么出入,但即便如此,她也并未替自己争辩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