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澈长眉深锁, 正欲开口说话,就听殿门“哐啷”一声被人暴力推开, 气喘吁吁的龙崽面色苍白站在门外,不顾额头细密的汗水,侧耳倾听数息后惊呼一声“阿爹”,紧接着便循着澜澈的气息飞奔过来一头扎进他怀中。
“龙儿, 你这又是怎么了?”澜澈抚着少年的后脑, 他从未见龙崽急成这样过, 一时也有些心焦:“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身上不舒服?别慌, 跟阿爹说……”
“我……我没事,阿爹你没怎么样吧?没被人给糟蹋吧?”
澜澈:……?
澜澈艰难地一扬手示意针绝君退下,自己咬着牙,一字一句重复道:“你说,我被人怎么了?”
龙崽有些无措地仰起头,一路冲进云浪天殊殿,被夜里的晚风一吹,他的情绪这个时候已经稍稍平复了一点,自知方才失言,加之此刻云浪天殊殿中此刻仅有他的阿爹的气息,根本不见君聆渊的踪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果然还是做梦了。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没……没有就好,我怕是做梦了。”
澜澈:……
梦见你爹被人糟蹋吗?
澜澈有些疲惫地撑着额角,无力道:“就说了,让你少看那些话本子,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龙崽也知道自己今夜的举动实在有些离谱了,大概刚从睡梦中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这才被蛊惑了似的,慌不择路地来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连忙摆出一副撒娇卖痴的模样想要糊弄过去,还没开口就听澜澈问:“方才我正和针绝君说起了你,最近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什么?没有啊,我好得很。”龙崽懵然不解,下意识答道,刚说完又想起了最近常做的怪梦,可是做梦这种事也算不上身体上的不适,还是不用告诉阿爹了。他自幼体弱,父王和阿爹已经为他操了很多心了,一些小事想来也没有必要再惹他们烦心。
澜澈闻言略一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龙崽从云浪天殊殿出来后已是月影西移、灯火如昼的夜晚。可他回到殿中却半点睡意也无,因为知道一入睡就会陷入那个古怪的梦境,以至于他现在莫名有些排斥入睡。
可是少年人终究是少年人,强撑了不一会儿就抵不住阵阵袭来的睡意,在殿中干坐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朦胧睡去。
果不其然,刚睡着,就又被拉入那个诡异的梦境之中。
这次的梦境更是让人难以理解。刚坠入梦中,龙崽就听到了一阵陌生的、却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隐隐传来。
那是一道犹如野兽般低沉、粗粝的歂息声,其中夹杂着君聆渊绝望又满是炽热爱意的呢喃。
“澈儿……”
他在呼唤挚爱之人。
龙崽虽然未经人事,但他阅本无数,几乎在听到那个声音大瞬间立刻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登时心中大惊,一股混杂着寒冷、怪异和恶心的情绪叫嚣着漫上心头。
这个君聆渊果然对他阿爹别有用心!只是他的阿爹如今正好好待在云浪天殊,外面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他爹!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君聆渊,又在对着什么人做那种事!
正当此时,之前身体里产生的那种急欲破体而出的汹涌力量倏而觉醒并毫无征兆地彻底迸发出来。少年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双眼,却震诧地发现自己没有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而是以一种居高临下、无人可以察觉的姿态,高高悬浮在半空中,漠然地俯视下方。
不错,俯视。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见东西了!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原先一片冰冷黑暗的世界里仿佛忽然涌入了各种各样难以言说的色彩,无数曾在心底凭着想象大概勾勒出形状的事物忽然瞬间就有了具体的模样,前所未有的新奇与震撼伴随着各种各样映入眼帘的物件盈满他的整颗心,让他一时竟顾不上寻找怪异声音的来源。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幅模样的。他想。
正在这个时侯,又有一道古怪的撞击声从下方传来。龙崽心念电转间,目光竟随着意识飞速切换,猝不及防看见一副足以震撼他百年的画面。
眼前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华美宫殿,流云仙雾在殿中缓缓飘荡,无数根巨兽之骨撑起高耸的穹顶,宫殿正中宝鼎之上高悬明珠,清冷珠光照彻整间宫室,层层叠叠鲛绡幔帐下的高床之上青玉筑香枕、罗衾伴月叠。
空旷的宫殿中,不见一个宫女也无一位侍从,倏而夜风轻起,层层鲛绡随风轻扬,隐隐现出层层罗帐后的两条朦胧人影。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颀长,面容深邃俊美,他怀中正抱着一个身形略微纤瘦修长之人,正是他口中叠声唤着澜澈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