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嘉听后真心为阿通开心,她与孟辽接触过几回,是个有才学却不自傲的人,她道一声恭喜母亲,就将赵家恒哥儿为何出现侯府简单细说。
赵恒再次见礼问安贺家大娘子,娃娃脸上写着忐忑。前不久拒了两家的婚事,这会儿来,当真是尴尬。可他与傅琛请了好几回别的差事,都无用。
善书琴并不介怀旧事,先是笑着称劳烦赵家恒哥儿了,而后请他先去客房歇息,晚些时候一同用膳,再将女使都打发出去。
主厅中,只留贺南嘉、善书琴这对母女。
“嘉娘,这无外人,我期望你能与母亲说实话。”
傅琛安排赵家恒哥儿来守护贺南嘉,这份情意不论出于善家的恩泽,还是傅琛个人的心意都不重要,善书琴要弄清楚女儿的想法,“你可倾心傅将军?”
张威问了,怎么连善氏也问啊?贺南嘉自觉要检讨了,她摇头还未出声,始料未及的冷话如冰珠般砸了过来。
“没有就好,以后你也不准有、更不许有,傅琛是你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明白吗?”
贺南嘉:“……”
垂在身侧的小手微微颤了颤,尽力说服自己母亲只是说事实,并没贬低她的意思。
可下一瞬,更大更尖锐的冰珠砸了过来。
“你瞧不上平阳王府的郡王妃,却转头与傅琛不清不楚的,这有违女诫、女礼、女德,更有攀附之嫌,平阳王府知道了会如何做想?傅琛不仅仅是皇族,更是圣人的心头肉,恐怕与太子在圣人心中的份量不相伯仲。就连昭仁县主他都瞧不上的,你认为他会瞧上你吗?”善书琴明知言语伤人,可总比女儿陷进去的好。
贺南嘉压住火气,淡然道:“女儿从没想过高攀谁。”
这话善书琴听着很安心,可下一瞬,话锋猛然打转。
“因为女儿自觉人人平等,根本不存在高攀一说。”贺南嘉语调平稳,不卑不亢,“否则学说里‘一视同仁’的说法,便是错误的。”
善书琴美目骤然一紧,训斥的话就要出口,阿通却笑着附和嘉娘进来。
“阿姐说的真好!”阿通走到贺南嘉身旁,挽上她的胳膊,“我在沉巷时,就总听见旁人说贱民、流民、难民、可我们并非天生是,而是后天所迫的。”
她眨着大眼,含笑道:“阿娘,依我瞧倒是傅将军关切阿姐,在岐山时我就有感觉了。还有沉巷口发粮那会儿,阿姐追着我跑,傅将军给阿姐递水。”
善书琴听后眉眼的冷意更寒。
“不可乱说。”贺南嘉手肘轻轻推了推阿通,虽然厌恶善氏的教养方式,却也明白有些问题要重视了。
阿通抿唇不做声,她在沉巷看了不少垂涎女子美貌的登徒子,虽然那个傅琛不是登徒子,但也是个垂涎阿姐美貌的男子,根本不是阿娘说的那样。
如果,连只见过嘉娘与傅琛几次的阿通都察觉出不同,就不仅仅是嘉娘的问题了,阿通还小,眼下不适宜再谈,善书琴打住话题,就此揭过。
膳后。
贺南嘉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遥看夜空星河鹭起,脑海中都是与傅琛过去的聚散点滴,她自问守礼讲规矩,没出阁举止,母亲善氏误解就算了,阿通通晓人情世故,怎么也误会了?
傅琛对她有情?
念头只出来一瞬,她便摇头,绝对不可能!
那家伙还说她和离坏了呢!
自己的心思就更清晰了,敬慕傅琛聪明的脑子、利落的行事风格、还有一颗和善纯良的心,光这三点,就有许多人做不到。
可若是婚嫁,她仍旧不愿意,老生常谈:讨厌后宅,尤其是比后宅还要大的宫廷。
咚—
咚咚—
贺南嘉蹙眉,哪儿来的鼓声啊?一声比一声响,似乎用尽全力在敲,想要把这黑夜给掀了似的。而且,听起来似乎不算远,她差遣冬梅夏荷:“去瞧瞧外头怎么了?”
夏荷腿较快,转个身就没影儿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好像是有人在敲登闻鼓。”
登闻鼓位于皇城外的悬鼓,设立之初的用意就是为了方便天下人告御状,击鼓鸣冤的。
贺南嘉叹口气,又是哪儿出了冤情啊?
冬梅惊愣:“这般晚就开始敲?”
夏荷埋怨:“可不是,听说要敲一夜呢。”
今夜果然不眠,导致翌日起来时,贺南嘉精神萎靡,还能听见登闻鼓的尾音,传问冬梅夏荷:“真敲了一夜?”
冬梅忍者困意颔首。
那登闻鼓也不知什么材质所造,鼓声能震摄地这般远,白日里听不觉得吵闹吵杂,可夜深人静中却是生生贯耳。
我朝律法对敲登闻鼓之人有层天然的屏障,可以言语制止其深夜敲响扰民,但不可强行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