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了半晌,却迟迟未得到回应,直到他大着胆子微微抬头,见圣上正微冷着脸,低首与他对视,帝王的脸色冷淡如这寒寂的夜,面无表情,眼底满是深黑之色,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妙。
萧祁心中咯噔一下,片刻之后,只听帝王缓缓开口:“你回去吧,太子妃受了伤,不易挪动太远,太医正在来的路上。”
此话一出,萧祁呆了一瞬,他迅速将目光在宋秋觅身上转了一圈,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一下子就信了。
能被圣上这般对待,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圣上而受的伤,先前在心中的疑惑此刻全然解开。但很快,一个更大的疑问就直冲他而来。
阿觅到底是怎么受的伤,现在伤情如何?他想问,但再次撞见萧问渊明显染上不耐的目光时,脖颈处下意识抖了抖,闭口不言,躬身告退,一气呵成。
退去时,恰好撞见了行色匆匆的太医,提着药箱小跑着赶来,再回想起宋秋觅方才不对劲的样子,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担忧。
萧祁离去后,场上更显安静,直到太医到来,帝王远远地就以手示意免礼,让他抓紧上来看看宋秋觅。
太医不敢耽搁,顾不得擦拭额上的细汗,就低头顺着帝王所指之处看了过去。
萧问渊托起宋秋觅的右手,露出在外界,只见原本保养得宜,皮肤细腻的柔荑,此刻手掌心处却出现了十分刺目的一道血痕,还有一些干涸的鲜血凝固在伤口附近,留下流淌而过的痕迹。
太医定睛望去,打量了半晌,忙道:“回圣上,太子妃娘娘手上的伤虽然看上去可怖,但并不伤及筋骨,只是皮外伤而已,涂些药,覆上绷带,修养些时日,勿要做激烈运动,自可恢复。”
帝王闻言,面色稍缓,但却仍然紧绷,又蹙眉问道:“那你再看看,为何她昏迷不醒。”
事发过后,萧问渊就立即将随身携带的护心丸,解毒丸等药丸让宋秋觅服下,但她却依然昏睡,虽呼吸平稳,但找不出缘由,仍令人无法放下心来。
太医闻言以手搭在宋秋觅腕上,又观察了她的五官,舌苔等地方,最终双手做拱,恭声道:“依臣看,太子妃娘娘体温正常,呼吸平稳,结合其他症状,应是中了少量麻沸散,因而会昏迷,几个时辰过去,自然会醒来,圣上无需太过担忧。”
“朕知道了。”帝王沉声道,”快来替她处理外伤。”
太医依命而行,手上拿药的时候,同时在心里想着,他在太医院当值多年,也是头一回见圣上对旁人上过心,前朝德高望重的先帝妃嫔,圣上的长辈,也是如今的贵太妃病重时,也未见圣上去探看过一次。
方才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明显地觉得圣上的声音似乎松了松,好似心中吊着的重物终于停稳,他在下面听得稀奇,从前应是无论也想不到,圣上会在其他人面前,展现出这样外露的情绪波动。
于是越发不敢怠慢,手下的动作更是放轻了些,做这些的时候,他感觉头顶之上,有一道存在感十分强烈的目光始终聚焦于此。
果不其然,处理外伤到了一半,就听帝王微沉的声音传来:“你动作再放轻些。”
其实太医已经将动作放到很轻了,但此刻他亦十分明智地没有直说,而是顺着道:“是。”
太子妃现下是昏迷状态,无论他如何处理伤口,她应也是感觉不到,但太医还是用了一万个小心去谨慎对待。
直到绷带绕完最后一圈,系上结,他才终于缓过一口气,直起弯下的身子,恍然发现背后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圣上切记,勿要着凉,勿要多动,按时换药,头些日子手上不可沾水。”太医一一嘱咐过去,本以为帝王该是不耐心听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应是叫属臣从旁记下。
说话的空隙里却偶然发现帝王听得认真,神情专注,丝毫没有打断他的意图。
心中微叹,于是又多说了几句。
待一切交代清楚后,帝王道:“朕记下了。”他这话说的郑重,对太医也似有了几分尊师重道般的礼貌。
太医默然退下之后,想起怀中仍在沉睡的宋秋觅,萧问渊低下了头,不久前发生的情景却是历历在目,仍回荡在他的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今夜之前,他就收到了信报,当年宫变之日逃窜的七皇子乱党,和西域某些势力勾结在了一起,这几日或许会潜伏进围场,伺机行事。
因是针对他而来,故而并没有提前知会宋秋觅,猜测他们是今晚动手,萧问渊便在夜深时分,独自在外闲庭胜步,百无聊赖地欣赏月光。
原本约好今日又该教她读西北故域历史了,但他并没有宣她,而是让她这几日在围场开怀散心,她也并没有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