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微叹怜爱,又似是轻嗤,似是借物思及折枝而赠的主人,一如这柔弱美丽的花枝,劲节坚韧,孤傲清冷,又似是念及午后落下香囊的萧祁,讽其不自量力。
王礼守在旁侧,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在此时发出任何声响,只独留帝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而此时的宋秋觅,经过一些时日的修养,终于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她穿着厚实的衣服,在彩笺的搀扶之下出了门,望着外面开阔旷远的天空,清瘦疏落的枝叶,才陡然真切地感受到,冬天是真的来了。
今日下午也不知是怎的,萧祁难得没有来找她,令她闲余之下不由得松了口气,更加有心情欣赏起庭院的景致来。
临进门前,远方跑来一个内侍,气喘吁吁到了宋秋觅面前行礼道:“张仪公公叫我来传话,不知娘娘明日可有空闲?”
“是什么?”宋秋觅微顿了一下问道。
“过几日贵人们不是要一同去木兰围场么?圣上念您是初去,怕您不习惯那边的生活,明日想带您先去适应一番。”内侍一口气说完,又补充道:“本来应是张公公来亲自告诉您的,但他怕自己腿脚慢,赶不上您休憩之前到,便叫奴才来了。”
这几日,宋秋觅因着养病的关系,休息得总是格外早。
宋秋觅怔住了,带她去适应?这是如何一个适应法,内侍没有明说,问他他也应不知道,但她还是径直应了下来:“好的。”
这股莫名的信任不知是何时升起的,但几乎是潜意识间,就觉得,圣上不会带她去做一些不利之事。
于是弯眉道:“劳烦公公告诉本宫,明日的地点与时间了。”
内侍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他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凭何当得起一声公公。
宋秋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笑。
冬日风冷,次日,宋秋觅没有乘肩舆,而是坐着一顶小轿,轿子的内里皆铺着一层毛皮,窗帘亦是厚厚的软毡,十分暖和,以至于行了半晌也丝毫不觉冷。
到了校场,尺素扶她下轿,刚落地站稳,就听得远处传来了箭镞破空的声音,她抬目望去,只见一个挺拔人影立于场上,弯弓拉箭,弓弹弦离,姿态轻松随意,仿佛沉重的弓箭只是他手中的玩具,供他随心调用,恣意驱使。
走近了些,渐看清了萧问渊俊美锐冷的脸,心下的笃定仿佛落在了实处,果然是他。
他此时再次挽弓搭箭,连射四箭,疾如雷电,须臾之间,弓弦尚带着空气一起震动,箭矢已经正中靶心。
放下弓箭,帝王依旧目光平静,等闲视之。
他似这时听到了宋秋觅走来的动静,侧首朝她来的方向看过去,抬起右臂示意:“过来这边。”
宋秋觅微微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近前,却听帝王淡声道:“你以为如何?”
她以为帝王是在问她方才所看见的他的射术如何,便不假思索地答道:“圣上射术精湛,妾身十分佩服。”
未料到此话一出,竟引得萧问渊轻笑出声,他的声音清冽却不失厚度,此时笑起来,亦很好听。
“朕是想问,你可否有兴趣学习射术。”帝王的唇边染上浅淡的弧度,耐下心来向她解释。
宋秋觅意识到自己误解了意思,窘迫了片刻,听清萧问渊语中之意后,又生出一种不可置信的惊喜。
“我……可以么?”她期期艾艾。
宋家对女子的教育亦比较上心,虽宋秋觅不得重视,但幼时跟着堂姐妹们也蹭得了一些课,但那些课业不过是琴棋书画,至多再加些经义之类。
类似骑射之术,只有族中的男子才有机缘学习,她少时曾在心中暗羡,后来见萧祁出去骑马打球,也曾央着他带她一起,但他却觉着人多眼杂,她身为女子,身体柔弱,以担心她出事的理由而婉拒。
宋秋觅低声道:“以前便有兴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太子说此事不适合妾身,便也没有同意带我去见识。”
她只是平铺直叙自己的一些过往,却没想到帝王闻言,冷哼一声:“那多半是他学艺不精,不敢献丑罢了。”
宋秋觅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第一次想到这种可能,回想起萧祁的百般不情愿,越发觉得圣上怕是真的猜中了真相。
萧问渊很快展眉,低头向她伸出手:“不用管他,你可随意向朕请教,来者不拒。”
宋秋觅迟疑了片刻,将手放在帝王的掌心之上,他轻轻地握着她,引着她的手,握住了弓,替她低声讲解弓箭的各处构造和要诀。
宋秋觅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忽然想到来时帝王连发四矢,萧然肃杀的情景来,便问他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