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李宴来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李羡鱼似有难言之隐,便也并未追问下去,只略微颔首,将宣纸叠好,收入袖袋:“我会转交太傅。”
他看了看李羡鱼,不轻不重地道:“不过,下不为例。”
李羡鱼杏眸亮起,紧蹙的秀眉展开,唇畔立时生起两个清浅的梨涡来。
“嘉宁改日一定带小厨房里最拿手的点心过来答谢皇兄。”
她笑着对李宴福了福身,重新提裙步下玉阶,上了自己的软轿。
李宴目送她软轿离开,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另一位皇妹。
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宁懿。
顿时便有些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轻摇了摇头,重新抬步,往太极殿里去了。
而李羡鱼乘着软轿回到自己的披香殿里,悬心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父皇传令过来罚她。
直至天幕沉沉,四面华灯初上,眼见着都快到了宵禁时节,才见月见提灯匆匆自游廊上跑来。
李羡鱼随之从玫瑰椅上站起身来,不安道:“是父皇差人过来罚我吗?来的是圣旨还是口谕?”
也不知道罚的重不重,又是怎么样的罚法。
正当李羡鱼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却听月见连连摇头道:“不,不是。”
李羡鱼讶然:“那是什么?”
月见左右看了看,凑近李羡鱼的耳畔,低声道:“公主,是何嬷嬷在去太极殿的路上,失足掉进荷塘里,淹死了。”
作者有话说:
QAQ本来打算起来补上的,结果失眠了,怎么都睡不着,索性爬起来,一口气写完啦。
这个是补昨天的。
晚上还有一更~我先去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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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
②对丈夫不敬,便会遇到谴责呵斥。若是还不知收敛,就会被鞭打杖击。
出自百度百科《女诫》及其译文。
第27章
何嬷嬷……死了?
李羡鱼怔了怔,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小声:“月见, 你听谁说的?这样的事,可不能乱传。”
月见道:“外头都在传, 说是几个时辰前的事了。何嬷嬷被从池塘里捞起来的, 许多宫人都瞧见了,听说模样可吓人了,哪里还能有假。”
月见说着回过眼来, 见李羡鱼脸色微白, 忙道:“公主,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奴婢去给您熬个安神的汤药来?”
李羡鱼轻摇了摇头:“月见, 你先去忙其余的事吧,我歇息一会便好。”
“是。”月见担忧地望她一眼, 终究是福身, 提灯去了。
待月见走远,李羡鱼便将槅扇掩上, 轻声往梁上唤道:“临渊。”
临渊自梁上而下,如常问她:“什么事?”
李羡鱼抬眸望向他。
临渊立在离她三步远的长窗前,身后便是殿外无边夜色,一双寒潭似的凤眼在暗处愈显幽冷而深邃。
李羡鱼轻声问:“临渊,何嬷嬷那件事与你有关吗?”
临渊颔首,毫不掩饰:“是。”
他看向李羡鱼,似是看出了她究竟想问些什么,语声平静,一字一字在夜里格外清晰:“我杀了她。”
李羡鱼的心跳骤然加快。
即便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 可是倏然这般突兀地从临渊的口中听见, 冲击感仍就是十分强烈。
她轻握住袖缘, 慌乱轻声:“你,你为什么要杀她。我说过的,即便是杀了何嬷嬷,也会有张嬷嬷,李嬷嬷——”
临渊的长指紧握着剑柄,语声沉冷,隐带锋芒:“那便杀至不再送来这样的人为止。”
李羡鱼愕然,还待说些什么。
临渊已垂眸望向她,语声平静:“她死了,你便不用再做那些课业。”
“不会再有人为难你。”
夜风过去,吹散了天穹上的云雾。
明月光辉落在少年的长睫上,淡如融金。
李羡鱼轻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与她说这样的话。
这样的奇怪,这样的突兀,与她接受过的所有教导都背道而驰。
像是一道尖而锐利的闪电骤然划开漆黑的天幕,明亮得令人不敢逼视。
寂静的寝殿内,李羡鱼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又慌又乱,像是闪电后,瓢泼而至的大雨。
将她的思绪冲刷成紊乱的一团。
几句话到唇畔,又被仓促咽下。
最后,她从中挑出最为苍白,也最为得体的一句。
“临渊,杀害教引嬷嬷可是大罪,若是被金吾卫察觉了,是要押你进慎刑司的。”
她转过脸去,指尖轻轻攥着袖缘,生怕临渊看出她的慌乱与心虚。
好在,临渊只是平静地回答她:“他们不会察觉。”
杀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最寻常而简单的事。
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做得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