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悄悄观察了他许久。
姜锦没听明白她的未竟之意,追问道:“什么?”
凌霄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待回到屋内,四下无人之后,凌霄急切地拉起姜锦的手,强硬地要拉她赶快坐下,她说:“姐姐,你受伤了对不对?方才马车颠簸,你哼了好几声。”
在凌霄面前,没什么必要逞强,姜锦龇牙咧嘴,露出一点狰狞的表情,她说:“疼死我了,我这辈子就跟箭过不去了似的!”
她泄愤似的捶了几下软枕,既而褪去上衫,趴在床上,袒露背上肋间的伤处。
都是惯见血雨腥风的人,伤药自然是常备的,凌霄咬着下唇,一面处理一面道:“怎么这样……姐姐,你可真能忍,方才我都见那裴刺史拍你肩膀了。”
想到那一下的疼,姜锦倒吸一口凉气,她说:“哎,没办法,人倒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不过也好,这样也能打消他的疑心。”
身后传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触摸,凌霄却半晌都没接她的话,姜锦觉得有些奇怪,稍稍挪动侧过了身,抬眼看向她。
“怎么啦?”姜锦问:“凌霄?你怎么不说话?”
凌霄的嘴巴瘪得可以挂油瓶,她忽然道:“姐姐,你真的只是打算去看一眼那幅画像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故意让那刺史察觉的呢?”
这下,换姜锦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 第70章
骗人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所以姜锦没有骗人,只是在沉默。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坦白道:“倒也不是。只不过……我早知道裴焕君房中设有机括, 而那幅画如我所想确实很重要的话, 一定是会被察觉发现的。”
听了这话, 凌霄的话音果然有些恼了, 她说:“怪道你早早就盘算好了要怎么应付,原来压根不是防患于未然,而是早就想到了。”
“我哪里都想到了呢?”姜锦笑了笑, 她说:“我这不是没料到又被箭给蹭了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凌霄就更气了,她抿着嘴,道:“既在河边走,怎么可能不湿鞋?蹭?姐姐说得轻巧, 这是又破皮流血又要留疤,不是被鸟啄了。”
从前行兵打仗, 大大小小的伤就没少她一份过, 姜锦确实不是太在意。
她甚至觉得,就算受伤了, 今夜这一遭也不算白忙活,至少她记清了画上女子的服制和长相。
只不过, 姜锦侧着眼睛瞄了凌霄一眼, 还是把这话吞了下去, 转而避重就轻地道:“留疤就留疤了,我又不靠皮囊吃饭。”
“话虽如此, 可是姐姐就想受伤了吗?”凌霄说。
她的眼眶微红, 姜锦心头一软, 到底还是多和她解释了两句,道:“并非蓄意隐瞒,只是你若知道这么危险,肯定会劝我别冒险的。”
凌霄听着,什么话也没再说,她只是在为姜锦擦拭好伤处、重新上了药之后,忽然道:“姐姐,我们还是太势单力薄了,等到回范阳之后,我想和你一起去到行伍之中,我也想帮到你。”
“好。”姜锦道:“不过凌霄,你已经帮我许多了。今夜若不是你拖延,我差一点就露馅儿了。刺史府的马车来时,我到那河畔连半刻钟都没有。”
凌霄微微一惊,她下意识绷直了背,道:“那岂不是再早一会儿就……”
姜锦点头,凌霄便又道:“去河畔的路上,马儿不知怎地受了惊,这才晚了些,若非如此,恐怕早就到了。”
马儿受惊?姜锦蹙了蹙眉,她一边慢条斯理地穿着外衫,一边问道:“什么情况?赶车的马怎么会突然受惊?”
凌霄答道:“我当时在车驾前头,我看见了,应该是附近有石子儿打在了马腿上。”
姜锦有一个不合时宜的猜测。
是了,八成就是裴临。
在她走后,他虽不知她有什么后手,但是是能猜到裴焕君至少会派人出来找她的,故而出手阻拦。
他从一开始就不希望她与裴焕君有牵扯,这一下会出手,其实也并不是太让她意外。
姜锦悄悄叹了口气,对于自己的身世,她心里其实隐隐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需要一些东西来佐证。
她没有耽搁,走到了窗前案边,然后铺陈纸笔,开始了动作。
尽管右肋受伤,但是用另一边手托着右面的胳膊肘,还是拿得动笔的。
姜锦要趁记忆尚还明晰,把今夜所见的女子画像尽量复刻下来。
她本不该会丹青的,从前做过最风雅的事情也不过是举着脑袋大的陶碗,朝着天上的月亮倒影。琴棋书画这种事情,都是她刚到长安那一年里学的。
她也是学了,才知道自己和专司这些东西的长安贵女之间有多悬殊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