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驱散了寒冷,好像是有另一个灵魂近在咫尺的相伴。
俯瞰千里,层层云雾,他突然觉得无论在哪都是一样的,他的道是孤独的,或许想回去也是在心里骗自己,自己是有牵挂的,并非一个人。然而其实是一样的,他融不进这世间的热闹。
眼前忽然变暗。他站在原地,看着无边的黑暗吞噬一切,无数的画面从前往后划过,他没有抓住任何一幅,也没有看清任何一幅。
显然,洗脑开始了。
然而池楚并没有分毫感觉,过去便是如此,他之所以修炼如此之快,便是因为没有心魔能侵入他的内心。他生来便是大海,自然不会有瓶颈的烦恼。
他曾问师尊,能否修习无情道,师尊却道:“你合该练此道,但你却为入世而来,没有心魔便是你最大的劫难。”
他又记得下山之前,师尊欲言又止:“此去一别……山重水复,道途可顺,然……”
然而他转身就走,并未回头。
……
等到黑暗褪去,身着水墨山河锦衣的少年出现在闹市之中。古时候的东方人间,热闹繁荣,街上各种小玩意,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位少年郎,来一串同心锁吗?”
池楚转过头,瞧着那向他吆喝的摊贩。
“来一串。”
他并没有拒绝。
“听说了吗?楚家的大姑娘要出嫁了,今天男方就要去迎亲。”
“是吗?怪不得今日这般热闹。”
“可不是,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那新郎官可爱着她呢。”
路过的人谈论着即将发生的大事。
池楚听着这些话,从摊贩手中取过这串同心锁。
“多少钱?”
“这锁可不是凡品,得到这锁的人可以得到永世的真爱,所以……”
池楚直接给了他一片金叶子。
“谢谢公子。”摊贩正高兴着,一般这样出手阔绰的人都是直接扔金子的。
“找。”池楚并不领情。
摊贩“切”了一声,找了他几两银子。
前方热闹得很,出嫁的乐声响彻天地,人们的议论声都被淹没,鲜花洒了一路,鞭炮噼里啪啦也点了一路。
池楚这身衣服在一片鲜红中显得非常异类,他目不斜视地逆着花轿而去。
轿子与他擦肩,帘子掀起一角。
“小池。”
低得几不可闻的呼唤,仿佛是一出口便该被埋在这滚滚尘烟之下,不该被人听见的。
然而少年并不转头,似乎也正如应该的那般不曾听见,他眼眸中不含任何杂质,眼前的景色于他而言,仅仅是景色。
但是少年指尖微动,一枚入手温润的锁便精准而快速地入了那打开的一角。
大概只是意外。
“小池……”又是一声叹息。
此去一别,已然陌路。
……
眼前的红化作一片冲天而起的火光,像一个团子一样的小男孩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着冷静,那红色跳动的火舌映在他大而明亮的眼眸中,像是诡异妖艳的图画,与他灰扑扑的脸形成对照。
小孩本该没有多少的力气,但是他推开了压着他的木头,他只需要跑几步,便能离开这个炼丹炉一样的屋子。
但是他没有,因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腿。
是的,那是人面对死亡前的本能,抓住一切可能的依靠。
“救救我。”虚弱的女声响起。
池楚转过头,一根带火的木头砸在了门口。
木已成舟,他转身掰开抓着他腿的手,把那根比他还高的木头从身后的女孩身上移开,平静地踹开挡路的木头,将人带出。
……
“怪物,他是天生的怪物。”
小男孩无视一切目光,明明是逃出来了,但是这些人的眼神却比他死了还害怕。
于他而言,只是有趣而已。
……
“小池,他们只需要一个孩子。你父亲说……”女孩眼中悲痛却欲言又止,“说他不需要一个怪物。”
“嗯。”池楚应声。
他们不需要孩子,他们需要一个有价值的傀儡。只是他,他们把控不起,也不配。
“小池,我……这是我的月钱,都给你了,日后,我也……”
池楚转过身,没有接过钱,也不再多言,没有情绪在他眼中留下,他只知,此去一别,注定殊途。
……
天地很空,也很满,满的是这人间纷扰,空的是他心中不染尘埃。
这不是,他的劫。
抬起头的那一刻,他只知道他注定是要登上那片天的。登天,不是为了凌驾于万人之上,他想看的是……
未知,神秘的未知。
后来他于山巅,剑指苍天,内心的空也未曾填满过。
这片天的背后又是什么呢?
“师弟啊,多看看这尘世吧,不要再抬头看天了。”师兄曾如此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