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日只以为她做鬼了还是胆小,没曾想如今连太太都不干此等事来,只怕是恐东窗事发,我要也做得,日后事情败露了只怕都得将错处栽在我的身上。
凤姐自惊出一身冷汗,蓦地才知晓自个儿辛辛劳劳为贾府日夜做的这些不过是个管家婆的职责,想着揽权却将自己揽成了管家娘子、替罪羔羊!想罢,凤姐眸底神色一冷,依旧巧笑倩兮地跟老尼说这话,却是在兜着圈子,好半晌不说道正题。
那老尼急得头上直冒汗,所幸头顶僧帽兜着,不至于当众出丑,嘴上回着凤姐儿的话,心里头却叫苦,这位琏二奶奶真不愧也是王家出来的人,跟王夫人似的不好对付。
“那姑娘可也愿意退亲?”王熙凤问道,小心将黛玉身上的被子盖严实了。
“这……”老尼愣了半晌,还迟疑道:“谁知她小姑娘家愿不愿意,这还不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况且她再与李衙内定亲,也是门顶顶好的亲事。”
王熙凤闻言,心中已知晓八九分,只怕这个张金哥是个不同于其父女的知义多情之女子,如今事情闹得这般,倘若她出了手,真叫一女许两家,那张金哥怕是要自证清白一命呜呼了。何况另一头李家公子还执意不让,要娶她为妻,两个小儿女只怕将来得是一对儿好鸳鸯。
想罢,念着黛玉也将要醒了归家去,她便不再跟那老尼兜圈子,只道:“你素日也是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私地狱报应的,奈何今日恰是我侄媳妇停灵之日,我昨日夜间还遭她托梦,只道世间姻缘难得,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不为自己积福报,也要为她积些来时功德的,此事我看不妥。”
老尼听得,面上一片灰败,只觉遭了戏弄,奈何她们三姑六婆本就靠这些个走动谋生,暂且还不好跟王熙凤撕破脸皮,左右不过一事未成,虽可惜那些银子,到底也勉强收拾好那起子不情愿,恭恭敬敬除了净室,此事也便作罢了。
待老尼走后,凤姐儿自个儿歪着休息片刻,便将黛玉推醒过来,吩咐雪雁她们将自家小姐洗漱收拾了,便和人一同将黛玉送到铁槛寺门口,正见得一辆画有林府标识的车已停在那处了,对过信息,见雪雁她们也都认得马夫,凤姐儿便将人送上车去。
待人走得稍微远些了,其余人皆为瞧到,独独凤姐眼睛好,又专注地送黛玉,便能发现有人骑马靠在了林家马车附近,悠悠然一同往城里走去。
凤姐还困惑是何人,宝玉便携着秦钟匆匆从郊外跑回来,见着凤姐了,忙问她可见到悟空,原来他们方才正在村子里头逗猫找狗,突然发现有人驾马飞驰而过,宝玉前些日子方见过悟空,认得他的身形,正惊异着要将人叫住,那人便一阵风似的飞驰而过了。
宝玉还在困惑那人是否真是悟空呢,思来想去到底琢磨不出来,若真是他,倒是不知道其人为何也出现郊外,况且来去匆匆了。
凤姐听他们这么一说,几乎是瞬间便确信刚刚飞驰而过赶到黛玉身侧之人便是悟空,又见宝玉和秦钟跃跃欲试的样子,不知怎得想起方才自个儿推拒老尼的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凤姐便不由得摇摇头,劝说宝玉两个,道只怕是他们眼花看错了,所幸宝玉两个也没有追究,叹叹气又自个儿找乐子去了。
凤姐便自跟平儿又回净室歇息,平儿道:“贾府果真留不住这位林姑娘,只怕林府好事将近了。”
凤姐笑笑,将平儿也拉入被子中来,两人倚靠着,她才笑道:“你眼睛果然也是一等一的尖。不过这话说得也无半分错处,我瞧着林丫头如今和昭亲王的架势,倒比跟我们的宝贝金疙瘩宝二爷要强上许多。”
平儿点点头,不再说话,帮凤姐将领子上的扣子送了,叫她躺下给人按着额角。
窗外日头还盛呢,冬日里头正是少有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姑者,尼姑、道姑、卦姑也;六婆者,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也。都是古代妇女的传统职业,靠走窜在各家各院的后院中为人干牵线搭桥之类的事情获取收益。
第37章 第十九回赴宴黛玉初遇贾元春,巧谱鸳鸯悟空动灵机(上)
这年入了冬至,梅花欲开,初雪倚窗,黛玉早晨便在府中跟如海吃过饺子,午后正昏昏沉沉歪在榻上过午。忽而间钩星带了个帖子过来,原来是二公主知晓她先前搬府忙碌,许久没有约她进宫,今日正见花园中的寒梅尽绽了,又正是冬至日子,便邀她入宫小坐片刻。
黛玉日日来已习惯闺中姊妹们的邀约,前些日子还随应二小姐应月华出门去赏雪,便叫人留了条子给林如海,梳洗打扮一番,自进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