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着操场跑两圈是列队后的保留设定,(1)班往左,(7)班往右。
漆月跟在队伍里懒洋洋的,与那有着月光般面庞的女生擦肩而过时,抿了一下唇。
这女的到底怎么能把校服洗这么干净?
还有那双白球鞋。
漆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眼。
很旧,鞋带上起了毛球,女生大概常刷,白得刺目。
跑完步就开始放羊,(7)班一堆人闹哄哄的,大头拉着她去打羽毛球。
“不去,老子上次打架的伤都还没好全。”
“听说,你救下的那个被客人骚扰的女服务员,去你家道谢,你没让她进门?”
“有什么好谢的,矫情。”
她不驯的嗤一声,眼底的光却黯了黯。
喻家那样的地方……
所有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她懒得动弹,瞥一眼近处的树下,都被(1)班学生霸占来读英语。
便转头往操场最角落的那棵树下走去,靠着树干,双腿懒洋洋的交叠,脚尖一晃一晃。
风吹着树叶哗啦啦的摇,阳光落在轻阖的眼皮上,斑驳出时光的纹身。
这样的环境,远比喻家放松。
她睡着了。
又一阵轻风刮过耳畔像絮语,漆月猛一睁眼。
又有轻翻书页的声音,到这时,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因风而醒,还是因这过分宁谧的细碎声响了。
瞥一眼,一个单薄的背影在她侧前方,夏末的日头下,莫名用萧条书写美丽。
竟是那转校生,和她坐在同一棵树下看书。
也许听见她醒了,回眸看了一眼。
漆月心里一动。
女生的神情还是那么淡,只是漆黑的双眸如一汪深潭,一点掩不住的凶狠底色泛上来。
不是愤怒的凶狠,而是宁静的凶狠。
凶狠,倔强,坚持,其实漆月也不知怎么形容。
只是忽然觉得,这女生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会要到手。
奇怪的女生。
女生并没跟她说话,转回头自顾自看书了。
学霸真可怕,带书来体育课看还带了好几本,又一阵风起,掀动女生放在脚边的课本封面。
清隽的字迹露出来,第一个是「喻」。
漆月凝眸看着,等待那风再掀开一点书封。
“你是不是想偷看我叫什么名字?”
女生声音也清冷,忽然响起,吓漆月一跳:“我k!”
这女的背后长眼睛了?
当即别扭道:“谁他妈管你叫什么名字?我跟你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女生却像没听到她这句辩驳:“我叫喻宜之。”
“宜室宜家的宜,之乎者也的之。”
回头看向漆月:“你不知道宜室宜家是什么意思吧?”
“就是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意思。”
漆月肩膀一僵。
莫名其妙!
她站起来就走,匆忙得像逃跑,鞋带甩得乱七八糟。
走向操场去找大头他们时,与(1)班的几个女生擦肩而过。
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几个女生坐到喻宜之所在的那棵树下,开始叽叽喳喳很大声的背英语。
喻宜之低着头看着书,静静的什么也没说。
其中一个女生掏出钢笔来做笔记,好似写得不畅,用力一甩——向着喻宜之的方向。
几滴蓝色墨水溅上那过分干净的白球鞋,难看得像某种罪恶图腾。
漆月蜷了蜷手指,忽然发现喻宜之抬起头,没看那个女生,反而遥遥望着她的方向。
她犹豫了下,一转身,还是朝大头那边走去。
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掺合那么多干嘛。
体育课下课,那张月光般的脸就在她视野内消失了。
她跟大头他们回教室,课桌早有人帮她擦干净,下节课英语,她不爱听,懒散的往桌上一趴就开始睡觉。
明明以前在教室睡得很好的。
事实上她在任何环境,都比在喻家睡得好。
今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那难看的墨水图腾像钢印,往她一个个无法到来的梦境上盖。
摆脱不掉。
烦躁躁的起身,一揉蹭乱的红发。
直待到入了夜,大头看到她还在教室十分惊异:“漆老板,你居然没逃晚自习?”
磨蹭到下课,她推出自己那辆火红的机车,校园里没人敢管她,跨上去轰鸣着喧嚣。
喻宜之下了晚自习,背着书包从格物楼走出来,身边擦过那阵炽烈的风。
身边人都在议论:“像什么样子,简直就是个混混。”
“听说她上个女朋友谈了两周,又被她甩了,好渣啊。”
“她谈恋爱不是从不超过两周么?也就是她长得又美又野的,就这德行,还有那么多人愿意跟她谈……”
喻宜之面色淡淡,走出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