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渴求一个温暖的拥抱,在濒临死亡的夜晚来救救她。
可是谈礼知道,她什么都没有。
无数个夜晚,她含着泪含着血度过,活着不明原因的理由。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不会那么痛苦?
如果她死了,外婆也就解脱了吧?不用再为她上学不停工作熬坏身体了。
她一直都是个累赘而已。
她死了,大家是不是都解脱了?
恨她的,恨不得她死的,不想让她好过的。
大家就都解脱了。
她不尤嗤笑着想,原来她一个人的死,能放过那么多人。
谈礼是这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她拿起旁边的水果刀,看准了原本就有伤口的地方划下去,只要再用力点,再用力点,她就可以划开自己的大动脉。
这样血就止不住了,那些血会慢慢流逝,离开她的身体,然后一起带走她。
那样大概会很痛,但是她只用再疼那么一下就好了。
她真的太疼了,她真的不想再那么难过了,她不想失眠,不想再想起过去的事情。
如果死亡能解决一切苦难与痛苦。
那她甘之如饴。
在此刻的深夜,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强大的求死欲外再无其他的。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也想不起谁。
她只是觉得,只要自己死了,一切好像都会变好。
她是痛苦的来源。
结束一切痛苦,大家就一起解脱了。
谈礼面无表情地把刀口对准了自己手腕边最深的那道伤,她用力挤压着自己的伤口,额头疼出了冷汗来。
原本不再冒血的伤口顿时又继续开始淌血,她想再用力一点,然后结束这荒唐的生命。
在她下定决定要结束自己的前一秒,手机电话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旁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备注明晃晃地显示在屏幕上。
Sun。
太阳。
是林赴年的微信名。
她没有把备注改成他的全名。
只是在旁边加了一个括号(太阳)。
就和那个备注一样,他是她潮湿阴暗一生里,唯一的那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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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的来电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一下又一下的铃声,好像在无意中都在催促她放下手里的刀。
他在无意中,又救了她一次。
可现在,她没办法去接这个太阳的电话了,她只是看了几眼手机,就又把目光挪回了手腕上。
可外面却不知道怎么了。
原本寂静的夜突然炸开一束束烟花,就在她的阳台外,谈礼被这巨大的响声吓得一愣,她几乎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那一束束颜色鲜艳的烟花,就在她阳台外的半空中绽放,她这个视角刚好能看见全部的。
面前接二连三的烟花在眼前绽放,在夜空中炸开漂亮又短暂的火焰,她几乎要掉下眼泪。
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场属于她的烟花。
林赴年打过来的微信电话早就因为无人接听被挂断了。
他在前一分钟发过来了一条消息,此刻正弹在手机锁屏上。
Sun:出来看烟花。
他为她放了一场只属于她的烟花。
她也终于因为这场烟花放下了抵在手腕上的刀,眼角边滚烫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谈礼走到阳台边朝下望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棉服,脑袋上带了一个鸭舌帽,正举着手电筒,在楼下冲她不停地摆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林赴年会在这里。
他现在明明应该在南城,和家人在一起过年。
“阿礼,阿礼!”他看见谈礼走到阳台上,手脚并用挥着手,小声喊着她。
林赴年手机上的手电筒灯光闪烁,照着谈礼。又突然定格在了谈礼手边的刀上,刀锋反着光,他这会才看清谈礼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血。
他原本想要给她惊喜的心情一瞬间跌入谷底,两人在冷空气中僵持着对视。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谈礼那样的眼神,她垂着眼睛,眼神空洞无光,她脸上的眼泪明明还在没有征兆的掉下来,可好像每一滴砸在的,都是他的心上。
林赴年的喉间像哽住了,他们不知道就这样在冷风中看了彼此多久,直到他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下楼。”
他说话的态度强硬又带着恳求,没有给谈礼拒绝的机会。
可只有站在阳台上的人能看见,能听见。
在微弱的路灯和手电筒的照明下,她瞥见楼下的他泛红的眼圈,在寂静的夜晚,她察觉到了他话语间那丝害怕的颤抖。
谈礼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门的,但促使她下去找林赴年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看见了在黑夜里,那人眼角憋着的眼泪。
她就那样没有知觉地走出门,烟花声渐渐消失,已经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