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邀浅桑看一场戏,戏名为《荆钗记》。
【破阵子】灯灿金花无寐。尘生锦瑟销魂。凤管台空。鸾笺信杳。孤帏不断离情。巫山梦断银缸女。绣阁香消玉镜蒙。十朋。休怨怀想人。……春风吹柳拂行旌。亿别河桥万种情。天上杏花开欲遍。才郎从此步云程。
她不喜看戏,但是这处听得格外用心,竟能与之共鸣,不自觉地红润了双眼,泪眼模糊,她不喜离别后惦念断肠之感。阁着一层薄纱他的手耷拉在半空,瞧见却无法摸到脸庞,为其拭去泪珠,白白生急,无可奈何。
戏已落幕,人却难以出戏。悲欢离合的破镜重圆她不喜欢,事后哭唧唧地对姜奂说:“人生百苦,戏亦是如此。那这戏有何意义?我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流眼泪的……”
“戏如人生,戏一落幕,人生作罢。”
“人生短暂,多则寿终正寝,少则胎中夭折。天地浩瀚无垠,金乌似箭,玉兔如梭,一个人每日不称心的事十有八九,可遇到称心的人可谓是难之又难。”
“眼前的戏都是人生,戏只有真实动人才能深受欢迎。不是因为戏子长得多俊俏多漂亮才有这么多的观众,而是因为真正喜欢这场戏的人才能与之共情才能安静看完这场戏。你看你的眼睛出卖了你,你很喜欢不是吗?”
被戳穿后,浅桑迟迟没有回答,吸了吸鼻子,拿着和着泪水的五香饼,深深地叹了口气。
“也许你说的对,凡世就应该是这样的。”
“是我入世太浅,自然不懂这些。”
“我可以站在你面前替你了解、替你懂。亦可以慢慢地教授你……”
脸侧晕起一抹红,他还是那么容易害羞,根本没有变多少。
“那就说定了!可不许反悔,不然我可会惩罚你的……”她飞扬跋扈地走在前面,等待那个呆瓜反应过来便跑了起来,他在后面追着问:“阿桑,你刚才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是幻听吗?你是不是答应了?”
“……不告诉你!”
夕阳落下前,西方处的草原处出现两个背影,越奔越远,成为两团原点,难舍难分直至两点合一,横波春水激起层层涟漪,黄鹂同喜鹊在出嫩叶的合欢树上雀跃地鸣叫,夕阳的光折射在草地上,绿草被裹上一层金黄的皮囊。
第24章 碧芩18
婚前半月,浅桑心事重重被他尽收眼底,甚至最喜欢的包子都视若无睹。
其实她纠结万分,她是妖的这件事应该怎样向他坦白伤害能降到最低。她其实很多次都想找他坦白自己的身份,可就是不忍心开口。若是将自己是妖的事情告知于他,不知以后他会如此看待她。阿奂会不会不理她、会不会带着蔑视的眼光看待她?她甚至不敢往深想。
“阿奂,我想告诉你……”
月冷如霜,水波无痕。河中倒映着一座桥,月光倾洒在河面镀起一层白银,一男一女在桥边站着。他匆忙赴约,穿着随意却不失俊逸,披肩的墨丝随春风而轻摆,来的路上看到街上小贩在卖花环,在万花中樱花一眼便入他心,粉嫩幼态,不失热烈纯洁。从背后拿出放在她的头顶上,细细地端详后满意地点头夸赞着她。
这样一来,浅桑的心里就更难受了。她能听到他心之所想,将他心里所有的秘密都一窥而尽,而她的秘密从未被他发现过。
“何事?”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救过一只兔子吗?”
“你怎么知晓这件事,难道你那时就在附近?”
浅桑心有稍有不安地点头附和,“对,我不仅在那里,而且我还是……”
“还是那只……兔子。我就是那只灰色的兔子!”
“我不该对你隐瞒,若是你想退婚就……退婚吧!”
半响,他淡淡地开口:“原来这便是你最大的秘密。”朗声一笑,与她对视,“难道你是妖就不能同我成亲吗?这世间唯有爱可以永恒存在,我希望与我过完这一生的人是你。”
而不是旁人,不是任意的一个女子,就是眼前人。
“你知道吗?其实人妖其实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我面前,你是人是妖都没关系。”
妖同人一样,人分善恶,妖亦是。但凡人无恶,怎么会有世道险恶的出现?鬼厉怪神之说他早已经接受了,在他心里毫无波澜。
“阿桑,以后切莫再说退婚这种事情了,我会生气的。”
浅桑抬眸一滞,“会有什么后果?”
“……罚你不许吃包子!”说得一本正经,她眼神一瞥,暗暗松了口气,反正包子不吃还有其他可以吃。姜奂已经知晓她会这样想,走前补了一句,“也不许吃街上的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