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庸庸碌碌做了十年太子,奏折不敢批也不会批,听到百官商讨国事就头疼,不知人间疾苦,不懂左右权衡,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提顾及黎民百姓了,你应该早点把我给废了。”
齐湘好笑的摇头,这位废太子,最简单的《策论》背的颠三倒四,无关痛痒的奏折批地错字连篇,听政监国时一问三不知,认错倒是认得比谁都快,动不动就嚎啕大哭逃避责任,年仅六岁的皇孙容匪都比容承谚懂事。
宋予衡挑了枝骨里红插在翡翠长颈梅瓶中,苍白如玉的指贴着遒劲的花枝碾落几朵红梅花:“外面不太平,回去吧。”
容承谚从怀里扯出个做工精美的荷包,灰蓝底绣胭脂红山茶,打着石青穗子:“芊芊在菩音寺求得平安符,慧安大师开过光的,特别灵,务必贴身收着,定能保佑你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还有还有,你身子骨不好,别把身体累垮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他说着说着,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宋予衡受不了的皱眉:“我还没死呢,别哭丧,臣承不起。”
“呸呸呸。”容承谚如临大敌,“神佛在上,别乱说话。”
宋予衡随手把荷包丢到桌上,又一次重复:“臣从不信神佛。”
疫情并未得到有效控制,各州县上的奏折越来越多,药坊每日都有大批的人死去,尸体焚烧过后的黑雾笼罩了整个京都,死气沉沉,已至腊月二十三,家家关门闭户,无半点除旧迎新的热闹气氛。
闻溪身上的疹子爬满全身,高烧不退,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灌进去的药大半都会吐出来,吐到最后胃里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只能干呕,瘦得皮包骨头,案头新旧相间的药方划了添,添了划,如今已经完全写不了字了。
京畿巡防几经变动,骁骑营玩忽职守致使疫情在北府衙扩散,都御史弹劾容策御下不严,户部又谏容策中饱私囊,兵部言容策目无法度,开始只是无关痛痒的奏疏,后来弹劾之人越来越多,犄角旮旯里的旧事也被添油加醋拿来大做文章。
宋予衡无暇彻查,朱雀司奉命把不少言官谏臣下了诏狱,文官手中的狼毫笔利不过雀使腰间的断刃,入诏狱者,冤魂绞裂,是非不论。
陆廷和膝跪在地,眯着眼睛望向身穿朱红蟒袍的宋予衡:“谄媚惑上,苟且偷生。宋督公,陆某即便是死也不会做颠倒黑白之事!”
宋予衡歪在太师椅上,黑沉沉的凤眸死气沉沉,永远让人窥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没有感情,就没有了寻根究底的方向,他手指敲打着帐薄:“陆大人铮铮铁骨,本督甚是钦佩,杨叙,上刑。”
朱雀司副督察使杨叙命人把陆廷和绑在被血浸成乌红色的木椅上,炉火前摆放着长短不一的刀具,无言的恐惧沿着脊椎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陆廷和剧烈挣扎之下锁链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先是残害孝懿太子,再是栽赃长陵王殿下,宋予衡,你以为把罪名推脱到别人身上你就成忠臣良将了?你个乱臣贼子,阉狗!”
杨叙挑了把趁手的五寸短刀,置在炉火上烤了烤,陆廷和冷笑:“受刑而已,我可不像你这种脱了裤子任人操的婊’子那般软骨头。”
宋予衡无动于衷地翻着帐薄,过分苍白的面容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中形同鬼魅,这账做得太精细了,挑不出一点错处,贸然下手,难堵悠悠众口:“本督怕死,怕极了,为了活着别说被人操了,受宫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你们好歹也是科举入仕,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本督听都听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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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刀刃刺入陆廷和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沿着腿肘滴在乌红的木椅上一点点渗了进去,凄厉的惨叫回旋往复,陆廷和没有想到宋予衡会真的对他这个户部尚书下手,滥用酷刑,屈打成招,他是真的有恃无恐。
杨叙手法娴熟,一刀一刀慢慢磨把疼痛的折磨延到最长,膝盖骨被完完整整削下来时,陆廷和疼得昏死了过去,雀使往他身上泼了盆冰冷的盐水,宋予衡注视着他:“还差一个膝盖骨呢,陆大人受不住大可直言。”
寒冬腊月,气温很低,冷水混合着血水慢慢凝结成霜,陆廷和昏昏沉沉看着血肉模糊的膝盖,惊惧地往后避:“死……死有何惧!”
宋予衡拍手,居高临下道:“好一个高风亮节的正人君子,本督难得碰上个硬骨头,还真舍不得杀。”
陆廷和贴着椅背,宋予衡指间转着把精美的匕首,漫不经心挑起他的脸:“你知道赈灾银有多少流进朱雀司了吗?缜密无误的账本陆大人是做给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