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元新月低眉顺眼地应了下来。
元鹤实在没什么好嘱咐的了,毕竟元新月嫁到王府也活不过几天,他知道韩骁骋对自己的态度,自己主动把女儿嫁给他,就算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韩骁骋也不会留元新月好过,元鹤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不止为了嫡女……就算是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权势,元新月的命,他也留不得。
眼下能嫁庶女为宁王正妃,既是对韩骁骋的羞辱也是警告,这番算是让元新月这条贱命有了归途,想到这儿,元鹤心底唯一的一丝愧意也消散不见了。
见元鹤抬脚要离开,元新月福身送父亲,元鹤本已一脚踏出门槛,却又顿住脚步。
他回头,看着元新月桌上那一摊正在打包的破烂玩意儿,还是按捺不住缓缓道:“王府里什么都有,你那些东西不必带了,明日我叫人给你做两件像样衣裳……”
元鹤走后,元新月郁郁地垂低了眼眸,神态稍显失望,白皙的指尖在面前的桌角上扣弄着,她本以为自己即将出阁,父亲能够和自己多说几句话。
元新月幽幽吐出一口气,她吩咐庆鸽把自己刚刚收拾好的东西都放了回去,一转眼,桌面上就仅剩了一个红木小箱子,元新月怔看了半晌。
“小姐,相爷说不必带行李了。”庆鸽小声唤她:“那这个箱子……还拿吗?”
庆鸽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但都是元新月宝贝的物件,果然,听见庆鸽的询问,元新月思来想去。
“带着吧,不过一个小箱子罢了,带去王府想来也不会太显眼。”元新月探出食指,指腹轻柔地抚过箱面上细细的每一寸纹路,有些神魂恍惚。
她曾无数次抚摸过这个箱子,也曾无数次打开看过,每一次看见那些小玩意儿都会叫她欣喜不已,但没有一次能够叫她记起来自己十岁前发生过的事情。
十岁前被自己遗忘了的日子里,似乎有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在唤她,她心底猛地一阵抽痛。
“小姐记起来什么了吗?”庆鸽看元新月盯着箱子看了半晌不出声,便惊喜地询问。
元新月收了手,示意庆鸽先把箱子放回去,才沮丧道:“没有。”
“都怪元满荷!”庆鸽愤愤不平,去年在双栖寺祈福时,虽离得远,但她明明看见是元满荷伸手把小姐推进了湖里。
回府后庆鸽气冲冲地想要告诉相爷,却被高烧不退的元新月拦了下来,虚弱不已的元新月喘着气音千叮咛万嘱咐,自己是脚滑跌进湖里的,与嫡姐没有丝毫关系。
也是因为那场意外,元新月高烧昏迷了两日,醒来时竟把十岁之前的记忆忘了个彻底。
尽管庆鸽被派来伺候元新月时,二人刚好都是十岁,但小姐从不和她提及过往的经历,所以庆鸽见元新月焦急却也无能为力。
“不许再说这事。”元新月不悦地嗔怪了一声,潋滟漪荡的乌黑杏眸怏怏地看向庆鸽。
庆鸽是替自己不公,她知晓,但已经安稳过了这么些年了,她不想在出嫁前还多生事端。
次日一早,元鹤就遣来两个婢女给元新月丈量尺寸,不过下午,几套春季穿的衣裳便被送了过来,不仅从小衣到外衫一应俱全,就连料子用的也是上好的。
庆鸽欣喜地央了元新月许久,要她试试新衣裳,可元新月始终拒绝,庆鸽扁扁嘴,自家小姐那张脸就算是在偌大的邑京城里她也没见过更漂亮的,可是小姐始终留着厚重的头发掩着……
时间一晃即过,从下圣旨到成亲不过三日,这门亲事准备得匆忙,但元鹤却也尽力办的体面。
天边泛起鱼肚白,有嬷嬷拿嫁衣过来,替元新月开面,庆鸽看着妆奁前的元新月被嬷嬷摆弄着梳妆打扮,不多时便梳好了新嫁娘的发髻。
额前厚重的头发悉数被拢了上去,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铜镜里的人儿五官小巧精致,一颦一簇间都是妩媚妖娆的气质,可那双清莹明亮的眸子里却蕴和着天真无邪的脾性。
少女的容貌叫庆鸽看得呆了,她只知小姐好看,却不知打扮起来这般俏丽。
“嬷嬷……”元新月手下无意识地攥皱了喜服,她喘着急促不安的浅浅呼吸,“帮我把额前的头发梳回去吧。”
庆鸽不解,她急忙道:“可是小姐,这样梳多好看啊,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
“庆鸽!”坚定的呼唤叫庆鸽噤了声,一旁的嬷嬷只好不情不愿地重新开始梳发。
半晌后,庆鸽看着又恢复了那般沉闷的小姐,扁扁嘴。
元新月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呵斥了庆鸽,便柔声解释:“到了宁王府更不比在家里,能少惹一分祸患便是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