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宋木这种差点丢了两次的已是少见, 第二次居然还是亲奶奶伙同外人拐卖自家孩子更是少见中的少见, 所以刘志对宋清的印象非常深刻。
“刘警官,听说你们又找到了新的线索......”
刘志:“恩, 我们找到一个证人, 口供已经录完了,过两天结果就能下来。”
那天队上放电影结束后, 证人和同村的刘大海在村后头聊闲话。
刘大海是李长红的丈夫, 他看妻子鬼鬼祟祟抱着个布袋往村边上的河沟去,就找借口离开跟了上去。
证人当时留了个心眼, 悄悄跟了上去,远远看见李长红夫妇往沟里扔了个东西。
直到第二天宋木被找到, 这事在村里全传开了, 证人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这段时间按着这件事不说, 是想跟刘家敲一笔。
不想,刘家早就不想要李长红,一直不愿意掏这笔封口钱。
这证人见要不到钱,就想先放出消息,吓吓李长红的夫家。但警察来了之后,气势压得证人害怕,就一股脑全说了。
听见张菊花和李长红过两天就要绳之以法的消息,宋清很是高兴,但她见负责这件事的警官面色犹豫,似乎还有话要说。
宋清坐在他对面,不自觉皱起眉头,“是怎么了吗?”
“你别急,坐下说。”刘志摆摆手,让宋清坐下,他手指轻敲桌面,看上去十分纠结。
“刘警官,你说吧。”
“你爷爷让我告诉你,他想跟你谈谈,说那毕竟是你奶奶,问你能不能写封谅解信。”
刘志说完,又补充了句:“没事,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这事主要看你个人意愿。”
听见这个名字,宋清表情一冷,斩钉截铁的说:“不能,这件事没的商量。”
宋元友是宋家绝对的话语人,村里人都觉得他是个木讷老实的人,私下都可怜他摊上个泼辣不讲理的张菊花。
可其实,宋元友一点都不老实,他只是善于伪装,招人恨的事全让张菊花去做,然后自己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宋老头。
就像宋清两姐弟在家时,张菊花抽打他们时,宋元友无动于衷,不加阻拦,甚至是默认张菊花的行为。
后面明明是宋元友起了把宋木送去别人家的心思,最后去做这件事的却是张菊花。
虽然不知道宋元友有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想让宋清原谅张菊花,这怎么可能呢。
刘志从宋清表情看出她的决心和愤怒,“你的话我会转告他的,你放心回去吧,这次是真的要有结果了。”
宋清离开时,从包里拿出一面自制锦旗交给刘志,说:“这么多天麻烦几位警官了,我想用这个表达我和我弟弟的感谢。”
这锦旗是宋清到供销社买的红布,拜托程奶奶缝制的,锦旗上用自己染的黄线绣了几个大字:
【智勇破案,除恶为民】
看见锦旗,刘志“嚯”了一声,伸接过来,其他同事听见声音围过来,“我在这待了这么久,还第一次看见有人往我们派出所送锦旗呢。”
“不得了啊,刘志。”
刘志在其他人的夸奖下,脸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见锦旗被其他人抢来抢去,连忙说:“别抢别抢,回头抢坏了。”
他把拿回来东西收好,扭头跟宋清说了两句话把她送出派出所的门。
宋清一回单位,程致远就凑过来问:“怎么样啊。”
“快解决了。”
程致远一路跟着宋清到了食堂门口,“那我就放心了,晚上不用在食堂吃了,奶奶说回去吃。”
宋清则催促程致远回办公室,生怕他耽误了工作,“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
“不着急,我跟老张聊两句。”程致远进入后厨,走到张华身后拍了拍他的左肩,“张师傅。”
张华停下手中切土豆丝的动作,扭头往右边无奈的说:“又来这套。”
程致远哈哈一笑,“那我下次换别的。”
张华把手放盆里沾上水朝他甩去,笑骂:“臭小子。”
后厨里的其他人对着两人的相处方式早已习惯,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玩闹,手上的活也没停下来。
“不闹了不闹了,我来跟你说正经事的。”
张华“哼”了一声,拿起菜刀继续切菜,佯装嫌弃道:“赶紧说,说完赶紧走。”
“我要去上海出差半个月,你们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一听说程致远要去上海,放下手头的活计围上来。
“是那个报纸上的上海吗?”
“那个外滩?”
“小程,你什么时候走啊?”
程致远:“对,明天早上走,你们有什么想带的吗?我尽力给你们找找看。”
其他人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说出想让程致远带回来的东西。
“听说上海的百货大楼什么都有,能给我带个手表吗,我儿子要结婚了,我想买个手表给我儿媳妇。”负责洗菜的婶子说。
“我想要一条喇叭裤。”张华的副手是个学徒,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大家别急,一个一个说。”
程致远从口袋里摸出笔和本子,不慌不忙的将他们想要的东西一一记下来,这种场面他刚在办公室经历过,这会有了应付的经验。
宋清坐在小板凳上看了两眼后,就继续埋头洗大白菜,她心里清楚,程致远办这麻烦事多半是为了她能在后厨轻松点。
晚上后厨忙完,宋清在食堂等了一会,等着后厨的同事把票和钱送过来,他们走后,张华师傅又偷摸着递给宋清一个饭盒,说是给程致远路上吃。
宋清接过沉甸甸的饭盒,道完谢后,有些好奇的问:“张师傅,您有什么要带的吗?”
下午其他人都围着程致远提这提那的时候,张华什么都没提。
张华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擦额头上的汗,说:“他一个人能拿多少东西,其他人的东西够他拿的了,我不凑这个热闹,省的到时候他拎不动怨我头上来。”
他虽是嫌弃的口吻,但话语间的意思却是为程致远考虑。
宋清听了莞尔一笑,想着程致远骑着自行车在纺织厂门口等着她呢,将饭盒仔细揣进怀里跟他说了一声离开了。
由秋入冬,天黑了愈发的快,程奶奶牵着宋木在巷子口打着手电筒等着他们。
宋清坐在自行车后座,看见巷口的亮光也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电筒。
那边立马知道是他们回来了。
“阿姐,程哥哥。”宋木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至两人耳朵里,他开口的瞬间,嘴边冒出一缕白雾。
直到自行车在他们面前停下,宋木才开心的扑上来。
宋清把他抱起来,弯眼跟程奶奶打招呼,程奶奶笑呵呵应下,拉着她的手往家走,低声说:“咱赶紧回去,奶奶给你们做了好吃的。”
程致远咧嘴一笑,打趣说:“那可得赶紧回去瞧瞧,要是好吃我得多吃几碗。”
“臭小子。”程奶奶故作生气的朝他背后拍了一巴掌。
宋清抿嘴笑笑,没插他们祖孙的话,低头轻声问宋木:“今天乖不乖啊?”
“乖。”
宋木把暖呼呼的小手放在宋清微凉的脸颊上给她取暖,大而圆的眼睛上覆着的睫毛纤长浓密,穿着程奶奶给他改的冬装,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一样可爱。
宋清和程致远洗完手,帮着程奶奶将灶上温着的芹菜炒腊肠,烧鸡,红烧肉,炒菜心端出来。
程奶奶把另外一个锅里的手工馍拾出来,放在木条编织的小筐里,盛出下面的甜汤。
宋木则懂事的摆好碗筷,等其他人落座吃饭。
堂屋放着个小炉子,里面放着两块烧至橘红的蜂窝煤,门紧紧关着,窗子留了一条缝,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程哥哥,上海是什么样的?”
“我也没去过呢,等我回来告诉你。”
......
清晨的火车站,程致远背着行李轻轻拍了拍宋清的头顶,“我走了,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穿来的几个月的时间,让宋清从前蜡黄干瘪的小脸变得白皙饱满,她带着一顶程奶奶用黑色毛线打的帽子,露出来的鼻子嘴巴跟宋木有九分像,她郑重的交代说:“路上小心。”
回应她的是程致远潇洒的转身,他背对着她,轻松挥手,淹没在挤火车的人潮中。
程致远拿着卧铺票穿过拥挤的硬座车厢,走进对应的卧铺车厢,他对面床铺上躺着的青年人听见声音睁开眼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