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临点点头:“倒是不难,只是我非施术之人,需要一点时间。”
郁子临只说需要一点时间,却并未言明具体多久。
南溟废墟一片,不是久留之地,郁子临便带着萧椒一同前往了人间。凡俗里“萧仙人”香火正盛,多处庙宇,来往之人如织,隐匿于此间更更不难被仙门追到行踪,且凡人的供奉之力虽微,于萧椒却总有些益处。
这大约也是天命留给萧椒的一点退路。
萧椒一心系在师门,恨不能立刻解了印飞回止禹山去查看。郁子临那厢还在准备,萧椒自己也没有闲下来,他几乎每天都在试图强行破印,灵气提不上来,经他一而再再而三这么一作,但真让他卡住了空子。
而后他便被郁子临喝止了。
“你倒是真不惜命。”郁子临寻回神智之后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却也着实被萧椒的举动气到,“你再这样,一但出了差错,轻则修为尽失,重则性命难保,到时我也救不了你。”
萧椒已经将嘴脸的血迹抹了个干净。
从前总没个正形的人,自郁子临把他带在身边起,便总是沉默。
郁子临虽未与萧椒接触过太多,但因之前种种,暗中对萧椒也有些了解。如今萧椒这副模样,看起来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他眼中的光芒好似沉寂了,隐约透出来的一点却是戾气。
郁子临看得再明白不过:萧椒心头堵着一些无处宣泄的恨意,它投射但他目所能及的所有事物之上,集中在遥远的尘息门中。
萧椒把那个危害尘息门的人视为大敌,恨不能把所有仇恨都一股脑儿倾倒上去,这恨越深刻越锥心,他便能暂且忽略掉其他。
但这不是个好现象。
郁子临自己是过来人,他明白,这样的恨已经超出了生灵正常的七情六欲范畴,萧椒自己选择了蒙住眼睛,关闭其他所有的情绪,只留下这一点,并且放任其滋长——或者甚至可以说是他在亲手浇灌。郁子临曾经也是如此,将恨意尽数凝在天风门那几个老头身上,非要他们不得好死,以至于迷失自我成为魔头的帮凶。
这样以偏概全的仇恨会变成心魔,发展下去,只怕将酿成大祸。
他重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在此时解了“罪无可恕印”。
第八十章 千丝万缕
郁子临不肯过早帮萧椒将那道印解除,萧椒自己挣扎摸索的小动作也没停下。
不过郁子临的忠告萧椒也并非全然未听,试图破印的时候他留神收敛了几分,好赖控制在了不把自己弄死的范围里。
一时间郁子临也不知道该说这人是有分寸还是没分寸。
郁子临刻意拦着消息,避着仙门行事,少了许多搅扰,闭目塞听的日子过得难得的平静。
而远在仙山之上,仙门中人就不怎么平静了。
原本因为门派之间明争暗斗夺那“仙门之首”的虚衔,仙门众流派已然暗潮汹涌,萧椒“畏罪逃逸”一事一出,邱采白更是口舌难辩。人微言轻的邱掌门被迫顶着压力去差人去寻萧椒,半点踪迹也寻不着便不说了,回山门一看,山中弟子又离开了一小半,山风呜呜作响,简直凄凉无比。
天风门巨变之后也不曾萧条得如此迅速。
邱采白深感愧对列祖列宗,又不敢稍有怠慢,这赶鸭子上架的掌门让他当得是心力交瘁。
踏入仙门不久的小弟子们都犹豫着离开止禹山,却有人迎着萧瑟的风,踩着尘息门内山几千几百万阶的台阶,叩响了山门。
扫台阶的小弟子前脚刚跑路,邱采白恰于此路过,混得实在不怎么样的掌门人亲手为来人开启山门,便见一名年轻男子在山门外整理衣冠,精神焕发,眉宇间似有喜色。
与止禹山满山的愁容对照鲜明。
邱采白便打起精神来。
“小仙长!”那人冲邱采白一拜,“小仙长,小人周氏子周常洺,前来拜师学道,能劳烦小仙长引我去见你们家掌门么?”
邱采白心道:“我便是掌门。”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将这青年左右打量,瞧出这人根骨尚佳,却毫无根基。
往常尘息门门庭鼎盛,也不乏有仰慕仙门之人,或因机缘,或寻着门道,来到尘息门求仙问道,通常都是交由入山第一峰千丈峰的长老处置——诚心求道的凡人入山前便会被千丈峰的师叔掐算准确安排妥当。
今次千丈峰新提拔上来的新长老不知是还未摸熟流程还是本事不够到位,又或许是压根没想到尘息门这个样子还有人会前来拜师,总之新长老那边毫无反应,邱采白心想尘息门正值用人之际,瞧着这年轻人也是个好苗子,便问道:“你为何要入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