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的错觉。
他的理智好歹没在这亮堂堂的云里全线崩盘,险险留了一丝,那一丝理智哑着嗓音问:“为什么?”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接受我,为什么要把真心交给我,为什么……萧椒问的也许是其中某一个为什么,又也许每一个都问了,他看着沈谧,试图从沈谧神色间找出一点不情愿或者别的什么来,没找到。
问完他又觉得自己矫情得很,千方百计往沈谧身边凑的是自己,贪心不足得到一个承诺还想要更多的,也是自己。
“不为什么,自然是看你顺眼。”
顺眼的萧椒梗着脖子没动,看起来又不那么顺眼了。萧椒这傻子,自己一味固执的时候是傻的,可是现下脑子烧了半拉,还在想,沈谧是不是被自己死缠烂打逼的?
沈谧自然不知道他心理活动那么丰富。
他坦诚:“昨夜我立在你床头,暂借识灯的能力,看到了你的梦境。”
萧椒闻言噌地红透了脸,要滴血似的。他脑中嗡一声,一片空白了,一时也顾不上那些“为什么”,磕磕巴巴地喊着“你你你”,没“你”出个完整的句子来。
他几乎瞬间想起了昨夜做的是个什么梦。梦里也有沈谧眼尾那颗红痣,洇在水雾里,将化未化地缀在交缠的吐息间,它的主人蹙着眉,眼尾是红的,周身白如骨瓷的皮肤也斑斑驳驳地泛着红……那是被翻红浪,春/宵一度的梦!那是可以被人看见的梦吗!
某个假正经的正人君子又羞又恼,简直想两腿一蹬从云上翻下去。
可沈谧却很平静。又不算特别平静。
他眼中是少有的温柔清润,隐约有些像很多年前,在深渊下注视着手边一只叽叽喳喳的小傻鸟的模样。但那神色中似乎又多了些什么。他说:“所以,那便是你想要的么?”
萧椒羞恼得很,终于忍无可忍地,凭着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劲,将唇抵了上去。
唇齿缠绵之间,彼此的呼吸暧昧地交缠在一起,萧椒又羞又急地想:这是你先招我的。
而沈谧倒在柔软的云间,长发洒了一片。他平日里除了怒极时,一向七情不上脸,可萧椒却借着漫天流光,在他耳郭上看到一片薄红,透亮的红,好似也衬出他眼中一点情动。
萧椒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轻轻咬上了沈谧的耳朵,有自己想法的唇舌还无师自通地舔了一口。
他担心自己过于唐突,细细注视着沈谧的反应。沈谧的神色里没有厌恶,却反而含着纵容的意味,像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流云自山崖下翻涌,华光在峭壁中璀璨。
沈谧结的这个“巢”里,藏了世上最温润的一缕春风,所过之处,冰消雪融,云开雾散。
·
后来萧椒晕晕乎乎了一天才想起自己来找沈谧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先前跑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调动灵气反反复复模拟修改了许久,差点把头发都抓下来的情况下,叫他将自己异想天开的一个想法化成了实际。
他想,既然南溟是所谓的万恶之源,添一把苍息之火在南溟外头,将万魔王堵在南溟之下,叫那蠢蠢欲动的家伙穷其一生都跑不出来危害世间便是。同时也在南溟外设阵,截住人间流过去的浊气恶念,将之转换为苍息之火的燃料,岂非环环相扣一举多得?如此,万魔王之流只能在南溟安份地待着,待到“寿终正寝”。
沈谧听罢,没有嘲讽他异想天开,只是说:“苍息之火能阻南溟里的东西出来,挡不了人间的恶。”他嗓子还有点哑,听来有些慵懒。
萧椒说:“以苍息之火为分界,理论上来说,注入的灵力足够,南溟之下便是一个新的‘天地’,或许,万魔王他们也能在那边拥有一个新的秩序。”
沈谧想说的并非这个,但他听到萧椒讲新秩序时,还是短暂地受了些触动。
萧椒似乎没有想草率地将南溟下的那些东西一网打尽。
他确然是个老好人,哪怕南溟之事压着他的性命,他也没有想要一刀切直接清除南溟下的污垢——也可能是他也意识到了没办法完全清除吧。
沈谧稍稍愣了一下,将自己先前的问题问得更明确一点:“我说的是,人有贪欲恶念,难保不会有人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去开启南溟。”
七情六欲牵绊之下,谁都有自己的执念,执念过于难以实现,便总会冒出那么一两个人,剑走偏锋。沈谧自己便是个执念深的,他放不下执念,但也承认,有些埋在心里经年日久地发酵,最后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很少有人能自我开解,自行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