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17)

他言下之意是说刚刚二人举止太过轻浮,不像是正妻对丈夫该有的,倒像是不入流的侍妾。虽然他猜到方棠十有八九就是栗延臻的嫡妻,却也还是想出言羞辱一番。

方棠一怔,下意识去看栗延臻,只见后者脸色沉了下来,面上却还保持着笑容:“堂兄误会了,我只娶妻,并未纳妾,这就是我家夫人方棠。他大概是比不上东阳郡主有却辇之贤,怕是也不准愚弟纳妾。”

此话一出,连带着栗安和东阳郡主的脸色都变了。后者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栗安一眼,眼神恨恨的,像是说“回家我再收拾你”。

谁都知道栗安在迎娶东阳郡主之前早已有了三四房妾室,陪侍的丫鬟更是不计其数,以至于东阳郡主进门之后大刀阔斧地清理了不少攀附在栗安身边的女人。从传闻也可知一二,这女子手段极其狠辣无情,近乎残暴。

栗延臻这话明贬暗褒,说得可是戳心窝子,栗安果然没再挑衅,悻悻地坐回去喝酒吃菜。

栗苍此刻适时地出言打圆场:“贤侄此次既然回京,以后便和臻儿是同僚了,你们在朝堂和军中也好彼此帮扶照顾,为我栗氏一族光耀门楣,不可辱没了祖宗。”

“是。”

方棠在一旁边吃边腹诽,这一家子人,讲话阴阳怪气晦涩难猜的,不愧是权臣之家。只不过这虎豹未除,又来豺狼,往后陛下怕是有的受了。

·

方棠最近相当郁闷,原本他以为朝堂上那些关于自己和栗延臻的流言压下去,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才消停了没半月,就莫名其妙传出了更汹涌的流言。

人人皆说他和栗延臻恩爱非常,自从芙蕖宫那夜后,便常着人去烟花柳巷寻各类性烈的暖情酒。连那些勾栏女子也掩口相传,说二人水乳相融情同鸳鸯,每每见两人同出同入,共乘车辇,都是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所见之人无不生羡,称赞两人是天作之合,天子红线果然灵验。

甚至下朝路上还会有八卦好事的同僚来问,七拐八拐跟他扯上一堆,最后大多是隐晦问他和栗延臻的传闻是否如真。

“没有,没有!”

方棠每次都连声否认,脸红得像柿子,那些人当即便以为是他羞于启齿,一个个满口说着“懂了,懂了,方大人真是好福气啊”,然后不等方棠继续解释,就一溜烟跑远了。

他气得没办法,不知道要怎么消除这些无稽之谈,和栗延臻说了很多次,对方每次都是满口答应,转眼又在下朝的路上从身后揽住他,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上去,贴心地讲一句“夫人小心着凉”。

方棠想要挣脱,栗延臻却不放手。两人就这么你推我搡地一路走到宫门外,在外人看来更像拉拉扯扯、情丝黏连,便更加物议沸腾。

“你是不是故意的?”方棠有一日终于怀疑地质问栗延臻,“你总是在人多的地方对我那般,不就是怕别人看不见吗!”

栗延臻盯着他看了两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否认:“没有。”

方棠大怒:“你犹豫了,你就是有!”

栗延臻看着周围挤眉弄眼偷偷往这边瞟的下朝官员,抓住方棠的手,不由分说往车里一带,两人几乎是搂抱在一起滚了进去,接着车帘一落,里面传来栗延臻低沉的声音:“驾车。”

闻修宁已经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提起马缰绳,赶车回府。

车里方棠被栗延臻抱着挤作一团,还试图将身上人推开:“你不要抱着我,放开!”

栗延臻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按在他头顶,很轻巧地揉他耳后:“我答应你,以后在外面不这样了。只是私下看不到的时候,你给我抱抱,如何?”

方棠斩钉截铁:“私下也不行!”

“那夫人就不要怪我大庭广众与你亲密了。”栗延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别人家娶妻好歹也是准许行房的,我家夫人不准我圆房也就算了,连摸一摸抱一抱都不给的吗?”

方棠被他说昏了,晕晕乎乎想了想,好像这样确实不是很厚道。

毕竟他也应下了这门婚事,即便再如何看对方不顺眼,也不能整日横眉冷眼。栗延臻整日好吃好喝地把自己捧着,也并未对他做过太过分的事情,其实并不像传闻里那样禽兽不如。

反正栗延臻没有逼他行房,只是摸一摸抱一抱,也、也没什么的吧?

“那你……”方棠犹豫道,“你不准再在宫里抱我。”

栗延臻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你也不准再让陛下给我封官了。”方棠又说,“我原本也没什么资历,在朝堂中历练不够,眼下还难当重任。我怕再不拦着你,明日就要请一道旨封我做丞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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