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记性不好,无妨。”栗延臻几步走过来,挡在床前拦住想要逃开的方棠,“末将这几日无事,整日都可以在身边提醒。”
“栗将军你——唔!栗延臻,你放肆……嗯……”
方棠被他紧紧抱着,两人滚到床上闹作一团。然而栗延臻这次只是将他抓过来搂入怀里,温热的手掌一下下安抚着方棠的脑袋。
渐渐地,方棠也被他揉得静了下去,趴在栗延臻肩膀上,抽抽鼻头,倏然掉泪。
“夫人那天是不是很怕?”栗延臻轻轻问他,“怪我,不能在你身边。”
“青槐他,都是因为我。”方棠低声道,“是因为我……他不救我就好了……”
栗延臻不语,只是继续在他耳朵和脸侧揉着,尽自己所能地落下令人安心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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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日城中有人施粥,据说是当地的富户员外,从前盐铁行当还未收紧的时候,此人以卖盐贩铁为业,一跃成为京中巨富。后来虽然退隐市井,却依旧在城中有着十几处买卖营生,药房、粮店、布行、典当,遍及京城。
方棠也听说了这件事,那日午饭后便和栗延臻说起,还说若是能见见这位富户,稍加抚慰与嘉奖,怕是对安定城中饥民也是有益处的。
“夫人要是想,等你午睡起来我陪你去瞧瞧。”
栗延臻对这种事情兴致缺缺,他小别胜新婚的情致还没消,这会子只想着方棠,其他都无暇上心。
午后两人打点完毕之后步行去了街市,见主道上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施粥的摊子前全都是捧碗排队等着领粥的饥民,偶尔有三两衣着光鲜的无赖也混迹其中,显然是想来蹭一碗便宜。
不过这摊主似乎大方得很,但凡是来领粥的,通通来者不拒,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方棠见那员外身宽体胖的样子,浑圆的肉脸笑呵呵的,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两人轮着往伸来的碗里盛粥,每碗都满得快要溢出来。
“京中居然有如此乐善好施之人吗?”方棠歪了抬头,很诧异地看着,“就算是富得流油,要开仓放粮也少不得是要肉疼的。”
栗延臻道:“这世上没有任何白拿的吃食,这人要么就是在笼络人心,要么有旁的打算,总之居心并不会太纯良。”
方棠略加思索,道:“你说我们两个要是去领粥,他会给么?”
栗延臻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夫人要去?”
方棠瞅着他,忽然一笑:“怎么,栗将军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排队领人家施舍的粥,很没面子?”
栗延臻顿了顿,说:“不会,你想去我便陪你去。”
堂堂一国丞相与武侯,就这么在人来车往的皇城大街上,跟在一堆难民的尾巴后头排起了队。过路的人少不得要投来惊异的目光,大概是也把他们当成了骗吃骗喝的无赖,看得栗延臻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方棠的手在宽袖下悄悄勾着他的手指,轻笑道:“好了,你去那边等着,我在这儿就行了。”
“无妨,我陪你。”
栗延臻倒真陪他到这儿站着了,方棠起初想着很快就能排到自己,没想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也能碰见熟人。
“新鲜啊,这不是丞相大人和燕幽侯吗!”
一声不怀好意的调侃从身后传来,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栗安正前呼后拥地走过来,穿得像只富贵的豚鼠,身边几位都是朝中官员,今日倒是很稀罕地没见着东阳郡主。
栗安走近,双手负在身后,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道:“这灾荒年就是不一样,我只听说城中有富户施粥,好奇便来一看,没想到还能看到丞相与燕幽侯也在此排队,可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
方棠冷眼相对,还没说话就被栗延臻拦到身后,只听栗延臻轻轻笑了笑,说:“我回京前就听闻你在将军府上待得快生蛆了,怎么,今日也是呼朋引伴出来喝粥的么?”
栗安自从沾了栗氏本家的光,便接连飞升,连带着被封了个大将军不说,后来又加了南武将军的封号,圣上亲旨在京中赐宅居住。
那段时间栗安上赶着出尽了风头,宅子门前全是络绎不绝巴结送礼的,都是些在朝中浮萍无依的小官员,没什么靠山,又攀附不上栗苍,便退而求其次。
栗延臻这话一出,边上簇拥着的官员都有些尴尬,纷纷看向栗安。
换在平时,栗延臻这番话能换来栗安跳脚上房怒不可遏地骂上三天三夜。不过大概的确是富贵权势养人,栗安非但没怎么生气,反而讥笑着讽刺道:“那倒是不敢与燕幽侯比的,毕竟在边关胶着几月,不进不退打不下战功的人不是我,灰溜溜回来找陛下讨要粮食的也不是我,燕幽侯和丞相大人请自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