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许是太爱母亲了,才会想方设法将她带到地狱中去。
尽管在世人眼里,那样的方式是自私的,罪恶的,狠毒的。
杜梓牧的脚步停在了旋梯前。
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但他根本无法面对。
穆彤担忧地迎上前去。
水云色的餐桌上还放着半碗清淡的粥,让她确信他真的病了。“你三天不回我信息,我快担心死了,爷爷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这口气,已经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仿佛对他而言,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穆彤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以前他口口声声说“对不起”,言语间还不至于那么的……无情。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试图去寻找他这种态度的原因,“是梓扬吗?他情况不好?还是公司的活动很棘手?”
“都不是。”他握拳忍耐着,指甲一点一点没入手心。“我累了,你走吧。”
“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她只是出于好意。
“没必要!”他吼了她,他没想过自己连说最简单的话也会这样失控。
面对最爱的人,要如何装聋作哑?
他实在装不下去,才会对自己发脾气。
穆彤讶异于他的变化,惊颤道:“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眼神却像在看一个笑话。
说什么?
说他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急于赶走她?
说他陷下去会无法自拔,终有一天会把她拖进地狱?
“连瑾瑜说得没错。”无论如何,他必须让她死了这条心。
伤她的心,总比伤她的性命要强。
“你说什么?”问声很轻,她的心却如坠深海。
“我们之间,不过是个游戏,哄你开心,只是为了睡你。现在,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你走吧。”他不敢看她,这样违心的话,他没法再多说一个字。
他知道自己是在拿刀剜她的心!
他伤她,他又何尝不痛?
穆彤眼中早已布满了泪花,可她依然信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以为我会信你这种鬼话吗?”
“如果你喜欢继续投怀送抱,我也没关系。”他嘴上说着“没关系”,身体却是这般“诚实”,她往前挪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
身后是旋梯,他退无可退。
她直接甩了他一个巴掌,力气不大,甚至打不疼他。
“买了一屋子泰迪,就为了睡我是吧?每个U盘都藏了我的照片,就为了睡我是吧?车子急刹把我护在身后,也是为了睡我是吧?杜梓牧,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你自己是傻子?”泪水从她的脸颊滑下,丝毫没有遮掩住她坚定的眼神,“不管你遇到什么,肯不肯说,反正我绝对不会离开你,死也不会!”
他红着眼看她,布满血丝的眼球上,涌出了眼眶盛不下的泪水。
他负过她。
他伤过她。
他自问对她一点儿也不好!
这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会对他死心塌地?
留在他身边,是她苦难的开端。
他不允许,他绝不允许她的不幸继续下去!
他失魂落魄地跪了下去,蜷缩着身子,如同街边残缺不全的乞丐,瑟瑟地央求道:“我们暂时不要再见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静一静……”
“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行。”穆彤不想逼他太紧,只好三步一回头,怏怏地离开了杜宅。
她愿意给他时间和空间,去梳理她所不知道的一切。
要问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自然是苦。
自然是累。
可即便如此,如果能重来一遍,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他呀!
四天后。
国庆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
这一天,股票市场“崩盘”,以金骅集团为首的大企业被舆论□□得再无翻身之力,一开市就在“谷底”躺平。
从上班开始,董事会就一直在开会,商讨应对之策。
毫无疑问,罢免特助已经不再是一道“选择题”了。
穆彤知道杜梓牧今天大概率不会在公司。
连瑾瑜说过,国庆假期后的第一天,梅园伤人案会有一场庭审。
他多半会在法院吧。
穆彤自己也没多闲。
除了本职工作,她还把贝蒂的事情揽到了身上。
穆彤刚到人事部门口,就看见爱莎抱着一叠文件出来,似乎要上八楼找领导签字。穆彤的来意明明是“质问”,自己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女孩,在廊道上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爱莎总监,请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