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车窗外缓慢倒退的树,低声道:“这段时间我经常来这边,应该被看见了好多次,所以有人说我像个偷窥狂,其实我本意不是这个,但想了想好像他说的也不算错。”
“我本来想告诉他我想来看猫,或者我路过这边...反正我总有理由,可是我就算能骗别人也骗不了自己,我申请了市研究所的项目,因为每天可以去那边上班,还有我一到中午和下午就过来,其实理由都只有一个。”
时初顿了顿,手心已经冒出了细汗,他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想见你。”
车内陷入比之前还要安静的气氛,秦煜车开得稳,没有被这几句话影响,他直视挡风玻璃前方,甚至为一辆想要变道的车让出了位置。
时初透过副驾车窗上的反光观察秦煜,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侧脸的轮廓,临近下一个红绿灯时,秦煜终于说话:“一直憋着气,不难受吗?”
时初心里一惊,连忙调整呼吸,又不想大口呼吸弄出动静,一时间竟然有些手忙脚乱的意味。
时初想,幸好已经挂了电话,不然老杨会拿这件事嘲笑他一整年。
绿灯亮起,车辆继续前行,秦煜叹了口气:“今天中午小景说有人要签字,你这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那是随便找的理由。”
时初预感到秦煜接下来要说的话,心脏往下沉了沉。
“但我借这个理由走了,你也不至于真的以为我是赶着上去签字吧?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来来回回,纠缠不清。”
时初咬住舌尖,看上去是克制的举动,然而这往往代表着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冷静将要不起作用:“你不想见我,我知道了。我以后尽量不打扰你,我只是远远看你可以吧,但是这样的话我怕你误会我不安好心,那我今天给你说了我的目的,也就不算偷窥了吧?”
说实话,秦煜一时没有从这个神奇的逻辑中反应过来,他愣了会儿,才想明白时初纠结的点在哪里。
“你根本没必要做这种事。”秦煜说。
时初:“我觉得好像有必要。”
好像...应该...尽量...也许,时初说这种不确定的词语通常是为了给自己或者对方留有足够进退的余地,而面对秦煜时,它们全部指向一个目标——求求你,别再拒绝我。
车辆经过了一段商业街,进入大学城区域,周围蓦然安静起来,从车窗外偶尔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情侣,顶着青春洋溢的面孔并肩行走或者打闹追逐。
时初盯着他们,本来想等时机更成熟一些了再说的话此刻按捺不住地想要宣之于口,即使这句话的背景应该有着爱情怦然心动亦或浓情蜜意的色彩,而不是他们此刻这般只剩余烬。
“秦煜,我不是只是想见你,想见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话音落地,时初听到自己心底“吱呀”一声,尘封的木门被打开,一束光溜进来,照亮了内里阴暗多年的角落。
这句话被它的主人装在用于脱身自保的厚重盔甲中,积压在层层叠叠的伪装之下,经过七八个春秋,终于见了天日。
从当年那场饭局意识到自己不寻常的心跳起,他就应该说出来的话,却让秦煜等了那么久,到分开也没有如愿。
时初张开从十分钟前就开始紧握的手,手心的汗与当年那场饭局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是现在手中没有握着可供他擦去汗湿掩饰自我的纸巾。
他想,好像也不需要了。
秦煜在校门口停车区停了车,熄了火。
发动机轻微的颤动也随之平息,车内安静到可以听见缸体水泵循环的声音。
时初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确认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真的,我喜欢你,从很早以前,从大学就是。这次没有在憋气。”
后一句话是他刻意说的,他几乎是有些沮丧地想,自己二十多年的习惯要改变并非一朝一夕那么简单,依然还是会在结尾加上一句轻松氛围的话用来供对方用来转移话题。
而秦煜长长呼出一口气,尾音轻而颤——所以不是叹气,时初想,倒像是松了口气。
但之后的话也并没有让他情绪上扬。
秦煜说:“终于...我挺开心的,真的,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但是同时我也很遗憾,你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我,但是到后期我们依然都不好过。”
为什么世界上总有这么多遗憾,每个人都有这么多求而不得和无法回头。秦煜从不轻易提分手,他对待感情认真而专一,分手二字在他看来从不是威胁对方的砝码,而是无力回天时的最终宣告。
他的心脏从听到那四个字开始就无可避免的轻颤泛酸,有些难受,像针扎一般,不严重,但密密麻麻难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