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沃,我们走。”乔霖掏出激光枪,扣下扳机,激光笔直烧过地面堆积如山的废物,为二人敞开一条通往门口的路。
“真是胆小啊,”冯勒干笑两声,他跳到窗台上坐下,晃着两条干瘦、长满黑毛的腿,说,“黎沃,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芬琦的秘密吗?哪怕……这个秘密,跟你的母亲有关?”
——那时,黎沃失去双眼前,通过芬琦视野见到的田青贤!
乔霖明显感觉黎沃身子一僵、脚步一缓,但很快,他还是顺从了自己,“乖巧”地同自己走向门口。
黎沃夹着那封“白阳生物第一研究室机密”文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说:
“我其实吧,没有这么八婆,窥探人家隐私总是不好的……嚼舌根这种行为,放在咱边缘城是要被七大姑八大姨唾骂个浑天黑地的。而且……”
黎沃笑了一下,抓了抓乔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心抠了一下,道:
“我这人也怕、怕老婆,老婆说一,我绝不说二,不然回去让我跪搓衣板就……”
“够了,走路用嘴吗?”乔霖在前面低声呵道,却没有松开黎沃的手。
黎沃嘿嘿笑了一下,留给冯勒一个“你看我有老婆你有吗哈哈哈你没有吧”的嘲讽背影。
阳光转移了方向,腥臭难闻的房间里陷入了黑暗,苍蝇乌泱泱地飞舞着,蠕虫爬行在腐烂的瓜果肉类上,金黄色的小卵堆积成密密麻麻的小包,笼着最劣等的生命。
“吱呀——”
门被关上,冯勒开始大笑,又开始哭泣,开始尖笑,又开始啜泣,开始狂笑,又开始垂泪。他脸上的瘤子越来越红,像极了血液盈满于此。
视线转移回交界处C区的鹅卵石道,黎沃、乔霖二人正并肩而行。
乔霖咳嗽一声:“你,不要被他的言语影响了。他是外面来的‘使者’,是危险的象征,在他还没被调查清楚之前,想不要轻信。”
黎沃笑了笑,举起那封文件,说:“那这个呢?这个也是假的吗?跟咱乔少爷得知有出入。”
乔霖知道他还不爽自己没及时把部分事实告诉他,便叹了口气,道:“……没有太大差别,而且增添了很多细节,疑惑……也解决了。黎沃,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只是……”
“知道啦知道啦,”黎沃拍拍他的肩,揉了揉鼻子,故作轻松说,“其实,这么多年调查下来,也不是没有头绪。梅丽……梅丽,我知道的,她……哎不说她了一说我就难受,哈哈哈。自从得知外界的存在,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难理解了。你压力别那么大,哈哈。”
乔霖眉头紧锁,看了他一眼,他知道黎沃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只不过……”黎沃沉下声,思考一阵后说,“我一直在想,冯勒的痛苦线到底是什么?”
“痛苦线?‘使者’的痛苦线,是只有本人和对接者才知道的吧?我们不轻易动他,应该不会怎么样。”
“不,没那么简单,刚刚他说‘我早就在痛苦之中’了,那一大段话,你感觉出什么?”
“冯勒是个对世界绝望的人,无论是里面的世界,还是外面。”乔霖说。
“对,这也是一部分。所以我在想,一个对世界绝望的人,该怎么看待自己的生命呢?一个在痛苦之中的人,该怎么看待自己的生命呢?一个对内外都无价值的人,一个找寻不到生存地位的人,该怎么看到自己的生命呢?”黎沃说。
乔霖目光一颤,他说:“死亡。一了百了才是最好的选择。”
黎沃通过大脑神经的反应视图,绕过脚前那束从夹缝中生长的野花,他说:
“那死亡的时间、地点,应该定为什么才是最合适的?我是个被‘抛弃’的人,或许我已经不能像人一样生活了,那……”
黎沃突然停住了脚步,手心起了汗。他突然得出了答案。
乔霖循着他的话往下思考,脸“唰”一下变白了——
我是个被“抛弃”的人,或许我已经不能像人一样生活了,那我静静地死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在交界处C区、为什么特地要在活着时见一名白阳人、一名边缘人呢?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供出实验室的真相,为什么还要多次一举,表明“我早就在痛苦之中”了呢?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连芬琦的秘密都要告诉他们呢?明明芬琦帮助了我,让我找到了倾听者,我却还要破坏约定,泄露她的秘密呢?
——冯勒根本就没有求死之心!他一直都在发出求救!是芬琦传达了他的想法,只有黎沃、只有乔霖,才能救他!
“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啊,”黎沃转过身,绿树苍天,遮盖了远处冯勒的小屋,他喃喃道,“你说,他的痛苦线会不会一直都在‘突破’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