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庸国,只有皇上能穿八爪龙纹的衣物,而六爪龙纹已是除了当今皇上之外,最尊贵的身份象征。
陆满庭扫了眼传话的小丫鬟,迈出去的左脚掉了个方向。
“风离,请公公先回去。”
他返回书房,取了昨夜刚写的“义兄的回信”,优雅地走向浅月阁。
浅月阁里,后厨的师傅正在厅堂里忙着布菜,泉水鸡、水煮鱼、油焖大虾、炝炒小白菜......多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他唇角轻扬,示意下人们别出声。
他绕过厅堂,径直往苏吟儿的卧房走去。
他掩在门框后,隔着几道淡粉色的珍珠帘幔,听见苏吟儿和侍女洋桃在里间说笑。
两人并未发现陆满庭就伫在门外。
洋桃:“小姐,听说狱极殿里的雕塑十分恐怖,您看了不害怕么?”
“怕呀!”苏吟儿软糯的声音挠得人心痒痒,“但我觉得红肉和长骨汤更可怕!”
死人和恶鬼不是最可怕的,歹毒的人心才是最捉摸不透的。
洋桃又道:“所以呀,还是咱们府上好,既安全又远离世俗烦恼,您就安心呆着吧!”
门外的陆满庭心情似乎极好,如玉的指尖反复摩挲土黄色的牛皮纸,似在摩挲昨夜汤池下吹弹可破的肌肤、不盈一握的腰肢和在他大掌中来不及挣扎的纤白细腿。
他侧身,单指撩开朦胧的珠帘,看见苏吟儿从屏风后走出来。
“怕就一直呆在府上吗?那可不成!正因为怕,就得多出去转转呀!”
陆满庭温和的笑僵在唇边,目中渐渐渗满骇人的凉意。恰好苏吟儿抬头,四目相对间,她撞见他紧抿的下颌线。
他手中握着的珠帘,忽地被扯断,噼啪啪啦的,碎了满地。
第8章 委屈
雕花的木质椭圆形拱门下,静立着一席沉闷的深紫色身影。
正午的阳光不浓,灰蒙蒙的,从挂在檐角的冰沟子上照过,斜着打在陆满庭紧咬的唇线上,愈发衬得他周身气势压迫。
他忽地自嘲般笑了,仿佛冰山融化一般,魅惑若桃花的眼角微眯,眼中重新浮现出温和,却是让她毛骨悚然的畏惧。
苏吟儿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陆哥哥,”
她缓缓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朝他伸出白嫩的小手,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她微微一怔,指向窗边柔软的贵妃榻,甜甜地唤。
“后厨的师傅还在布菜,陆哥哥先坐会儿。”
陆满庭没回话,径直绕开苏吟儿,走到西北角铁架上吊着的八角罩灯前。
他揭开绘着白莲的米黄色罩子,指尖轻抿,一团黄色的火焰自灯芯蹿出来。
他的左手拿着一封土黄色的信笺纸。由于距离太远,加之角度不对,苏吟儿看不太清信笺纸上的字。
可她到底是有几分奢盼的。
“陆哥哥,是我义兄的回信吗?”
“不是,”
陆满庭俊美的脸上没甚表情。
他极其自然地将信笺纸放在火焰上,不过几息,袅袅青烟升起,完好的信笺纸化作一团无言的灰烬。
他利落地转身,冰冷的深紫色衣摆拂过她华丽的裙角,决然离去间没有一丝留恋,唯见那双金边麒麟皂靴踩着地面“踏踏”作响。
苏吟儿秀眉微蹙,蒙着靡丽薄雾的美目不安地流转,那抚在雪白长耳兔上的纤白手指蜷得死死的。
她急急唤住门框处的高大背影:“陆哥哥,我想问问......”
她想问问有关她娘亲的事宜,可话到唇畔,硬生生吞了下去。
她放柔了音调,尽量笑得温婉可人:“陆哥哥,用了午膳再走吧!”
陆满庭还是没回话,直至走到外间,才堪堪停下,侧头,是一如既往清朗的声音,却透着说不出的敷衍。
“不了。”
阵阵阴风袭来,雾蒙蒙的天更暗了。
侍女洋桃柔声安慰:“小姐,您别多心,安国君定是太忙了,并非针对您......”
苏吟儿无奈地浅笑:“连你也要哄骗我么?”
院子外面的廊下,风离紧跟上陆满庭的步伐。
陆满庭眸色沉沉,“去皇宫”,刚走了几步,脑海中闪过苏吟儿怀中拥着的雪白长耳兔,不由轻嗤。
“中午给小姐做红烧兔头。”
*
皇宫,承安殿。
奢华的寝殿内,肥胖的老皇帝窝在明黄色的床榻上,半梦半醒间,豆大的汗珠遮住他油腻额间的陈年刀疤。
他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不时从胸腔里发出难受的怒吼,又似哀鸣,有时甚至会突然一抖、不断的抽搐。
陆满庭摈开下人,独自一人冷冷地站在床畔,淡漠地看着梦呓中的老皇帝。
那锐利如鹰的双眸,不屑地扫过老皇帝残败的身躯、床榻上肮脏的女子小衣、还有红木色矮几上喝了一半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