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颂打断了她,“我马上过去。”
程桉的反应让曲颂不安,她回学校收拾了几件衣服就打车去机场,到达禾兴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照着程桉发的地址到了医院,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联系程枫,却不想隔了这么久的见面,竟是在病房。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右腿缠着厚厚的绷带,床边坐着的是他的爸爸妈妈。
见曲颂来了,他们连忙起身,程妈妈过来拉曲颂的手,脸上还有尚未褪去的泪痕。
“小颂,你来了,辛苦你了这么远跑过来。”
“没事阿姨,他怎么样?”
程妈妈轻轻叹气,把声音尽量压低。
“一整天都不愿意吃东西,一直在睡觉,你看看他吧。”
说完他们便出门了,病房里只留下曲颂和程枫两个人。
她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程枫床边,看着他受伤的腿,心里像被揪着的疼。
程桉告诉她程枫是在训练的时候受伤的,他被人垫了脚,摔得脚踝两处骨折,韧带也撕裂了,应该是打不了比赛了。
程枫依旧闭着眼睛,曲颂安慰般地轻轻抚摸他的头。
“疼不疼?”
他的眼皮动了一下,却还是不睁眼,曲颂知道他根本没有睡着。
她牵着程枫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颊旁,“不看看我吗?我好想你。”
过了好久,床边的人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程枫以为曲颂已经走了的时候,额头忽然被印上一个温柔的吻。
“睡美人,看看我吧。”
程枫感到眼眶有些温热,他不觉得自己是脆弱的,摔倒那一刻那么疼他都没有吭声,却不知为何曲颂一来到身边他的情绪就难以自控。
于是他睁开眼睛,对上面前这双疲惫又担心的眼,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
曲颂就这么温柔地笑着看他,却有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她好心疼。
曲颂没谈及他脚伤的任何,只是劝他吃饭,问他想吃什么,问他冷不冷无不无聊。
夜深之后,程桉让曲颂先回去休息,但曲颂不愿意,她坚持留下来陪床,程桉不再强求,带着父母先走了。
曲颂用湿毛巾给程枫擦身子,他就这么乖乖地任由曲颂摆布,不像程妈妈说的什么都不配合。
替程枫收拾好后,曲颂到旁边铺自己的床。
“你今晚跟我睡好不好?”
“床太小了,我怕碰到你。”
程枫往右挪了挪,“你睡左边,不会碰到。”
曲颂只得答应,她小心地钻进狭窄的病床,不敢往下躺,只坐着靠在床头,生怕碰了程枫的伤口。
“让我抱抱。”她伸出手臂轻轻揽过程枫,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安心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程枫不说话,安安静静地靠在那里。
病房里还开着一盏暗黄的夜灯,程枫头发被映成暖暖的棕色,曲颂像哄小孩一样一遍遍轻拍他毛茸茸的后脑勺,直到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
曲颂并没有起身,仍坐着发了好久的呆,忽然听到身旁的程枫说话,才知道他没睡着。
“曲颂,”程枫的语气有些冷淡,“如果我一辈子都要坐轮椅怎么办?”
曲颂伸手去点他的鼻子,“那我就给你选最好看的轮椅,每天推着你去公园晒太阳,去江边吹风,还可以去海边看日出。”
见程枫没反应,她又接着说。
“但这都是七十岁以后的事,你会好起来的,我会陪你好起来的,你要乖,好吗?”
曲颂听到程枫不经意的叹气。
“我有点困了,睡觉吧。”
程枫说完,躺回自己的枕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睡了。
曲颂从未这样觉得无助,她遗憾自己也没法保证程枫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在这样的时刻想不出任何有用的安慰,只有空口无凭的承诺却安抚不了程枫什么。
这几天曲颂一直陪在程枫身边,陆陆续续有朋友过来看他,但他都拒绝跟他们见面。
曲颂每天变着法儿的逗他开心,陪他玩他喜欢的游戏,却看得出来程枫并不是真正的开心。一个星期后程枫可以回家休养了,因为学校和实习的事,曲颂不得不先回云城。
她每天抽出时间跟程枫视频,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绘声绘色地同他讲述,哪怕自己的生活里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多趣事可以讲。
每次挂掉电话后她的心情都会跌落谷底,她觉得自己和程枫这段时间像是被隔了一层毛玻璃,无法看懂对方真实的情绪,也无从得知对方真正的感受,只知道有些东西不能戳破,只能日复一日地端着情绪。
曲颂每个周末都飞禾兴,相比在手机屏幕里看到程枫,真实地拥抱他会更让曲颂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