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丁盯着他们脚下的水渍,将他们身后的米袋挪远了些,抱怨道:“先把雨衣脱了,湿哒哒的,滴得店里的地板都是水。”
父子俩依言将雨衣脱下了,赵丹丁连忙接了过来,去门口抖了抖,再挂在了墙面上。
伍庆有骂骂咧咧的说道:“他娘的,要给我知道,是哪个龟孙子干的,我要不把他们家放火烧了,我伍庆有三个字,以后就倒着念!”
伍传海愤怒的附和道:“人咋滴能这么坏?得报警,叫他把牢底都蹲穿不可!”
见状,赵丹丁慌了,忙问道:“爹,传海,这是咋了啊?发生了啥事了?”
“把店门先关上。”伍庆有往门口看了眼,小声说道。
杂货铺总共两扇双开木门,其中一扇天黑后就关上了。
现在还不是关店的时候,于是赵丹丁只把另一扇开着的门暂时虚掩上了。
杂货铺外,雨下得更大了,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青瓦上,像是密集的鼓点,将店内三人的交谈声完全给掩盖了。
不一会儿,店里传出了赵丹丁的惊呼声。
“怎么会这样?”赵丹丁的脸色转成跟父子俩一般的难看,“马上就养三年了,在这关口出了这事可咋整?”
“嘘!”伍传海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埋怨道,“别这么大声,你喊得要全街的人都知道吗?”
三人像是地下组织人员,正在秘密接头,他们凑在一处,又小声的讨论了起来。
恰一阵风吹来,将刚关上的双开木门的半边门,给徐徐吹开了。
三人正全神贯注的商讨着,并未发现异样。
正值宝珠关了店,领着恩恩回家去。
母女俩各自撑了把伞,为了防止脚丫子被打湿,都穿上了雨靴。
如出一辙的大红款中筒雨靴,侧边印着一只小鸭子,鞋底还带着点矮跟,走起路来,“哒哒哒”的,有三分高跟鞋的架势。
恩恩太矮太小了,同样的雨伞被她撑着,像是被成倍放大了,她抓着伞柄的最上头,将脑袋顶在伞面上,因为走动而上下颠着,活似一朵大蘑菇。
小燕刚才一直待在九毛店里,跟恩恩一起玩卡牌。
九毛店关门了,她就捂着脑袋,沿着街边的房檐,一溜烟窜回了杂货铺中,随手将半开的门全推开了。
门板撞到了墙上,又弹回来了点,闹出的动静挺大。
正在专心致志“密谈”的三人,被齐齐吓了一跳。
宝珠在店门口停下,看见伍传海父子俩脚踩的雨靴,与墙上挂着的湿漉漉的雨衣和斗笠后,调侃道:
“父子俩刚从鱼塘回来啊?劳模劳模,八点了,天都乌漆墨黑了,还下鱼塘去。明晚我得把店开到九点,迟一个小时关门,向你们学习!”
“今年的鱼收成一定很好吧?发大财了啊!”
伍庆有忙装出了跟平常无二的豪放表情,狂野的笑了三声后,说道:“是不错,明天就能拉出来卖了。”
宝珠讶异道:“这么快?鱼塘里的鱼,往年不是九月份最肥吗?现在卖不亏吗?”
伍庆有:“养三年了,贴不了膘了,趁早卖了,再丢一批新鱼苗进去,下一波收成还能早点。”
宝珠点头:“也是,三年的鱼养得可够久了,普通养殖户,养一两年就差不多了。明天给我留一只鲢鱼啊。”
……
翌日,宝珠提着包,接近八点,来到三石街开店门的时候,杂货铺门口已经摆上了十来个大泡沫箱,里头密密麻麻的全装着鱼。
鲢鱼、草鱼、鲤鱼都有,每只都很是肥硕,目测最小的七八斤,最大的能有十二斤左右。
泡沫箱中放着大冰块,四百多只的鱼,大多伤痕累累,一动不动的。
伍传海的老丈人跟丈母娘也来帮忙了,路边停着辆小型运货三轮车,就是他们带来转运鱼的。
门口放着三个厚木墩砧板,还有三把菜刀,赵丹丁跟她爹娘一起,将顾客买下的鱼去内脏,剁成鱼块,再装好袋。
伍庆有负责招揽顾客,伍传海不懂杀鱼,也不如他爹大方能讲,于是被安排称重、收钱、找零。
其中一位大妈在赵丹丁去完内脏后,指挥着她把鱼切片了。
伍庆有笑着拒绝道:“大姐,不给切片哈,四百多只鱼,挨个切片的话,明天天黑都卖不完了。
这么肥美的鱼,连着骨头炖汤多好?剁成大块,全家人一人吃上几块,大冷的天,别提多畅快了是不是?”
大妈勉强点头道:“行吧,那给我剁块了。”
赵丹丁“咚咚咚”六刀,就将十斤二两的鲤鱼分解好了。
今年的五月,天气反常。
往年一场春雨一场暖,这次却效仿了秋雨,成了一场春雨一场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