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脑袋依旧昏沉又疼痛,宝珠无视车上人的叫嚣, 将窗户开了一半。
她扎了个丸子头, 呼啸的风将她鬓边的碎发吹得凌乱。
她回想着昨晚的光景, 除却断片处,并未觉察出不对来。
“嘟——”
“找死啊!”
倏然,一个小孩为了捡皮球,冲到了马路中间,司机大叔边怒骂着,边猛地调转方向盘,仓促间按到了喇叭,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与刺耳的喇叭音混杂在一块。
大巴剧烈地上下颠了颠,侧边翘了四十五度后,安稳地回归了平地。
全车人撞了个七荤八素,好在都手脚利索地抓住了座椅,避免了被冲撞得飞出去。
宝珠的脑袋则重重地撞到了前方的皮质座椅上,她吃痛地捂住了脑袋,终于从繁杂的思绪中抽回了神,隐约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她喝醉了后,似乎是水生背着她回去的。
路上只有他们两人,水生对她说了点话,但她绞尽脑汁都无法想出来。
大概是告了别的,他傻乎乎的,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睡得人事不省了。
这般想来,宝珠心情又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报二十三度呢大爷,冷不着你!”
宝珠唱着小曲,后半拍地将车窗关上了。
全车人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刚才还骂骂咧咧地指责着她不尊老爱幼的大爷,现下也满脸爱惜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长得怪标志的一个姑娘,怎么就是个傻子呢?”。
归了家,宝珠少不得吃了一顿教训。
夫妻俩两个月里写了五封信上去,四封都是催促宝珠回家的,结果不仅是宝珠将其当耳旁风,连一向听话的小丽都替她打马虎眼。
夫妻俩对她此次的行径很是不满,于是照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宝珠:“娘你不一直说我书没读够,我特意待在大姐的学校里,多接受了几轮知识的熏陶,在家你说我,在学习了你还说我!”
郑玉兰:“你这是学习去了吗?杵着个新地方乐不思蜀了吧?你要真想学习,就去上你大姐推荐的私立中学去!明年考个高中,也省得东跑西颠的,叫你相亲也不去,不让人省心!”
宝珠:“我都十八了,高中读三年,大学再读四年,出来都成老姑娘了!”
郑玉兰冷笑道:“有单位的人,三十了都有人抢着要。”
眼瞧着话题越扯越偏了,跛子连忙将其掰扯了回来:“行了,玉兰,宝珠只是待在学校里,有小丽看着,没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就好。”
不知是夫妻俩察觉出了什么,还是单纯地觉得宝珠无所事事,进厂干活他们又不放心,与其在家干耗着,不如早早成了家。
况且不管男女,这个年纪在农村,结婚的也不少了,除非正在读书的。
宝珠回家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家里便给她安排了相亲。
“我不结婚!”宝珠表达了强烈的反对,“现在都提倡自由恋爱,你们这是四旧,迂腐,包办婚姻!”
郑玉兰:“不结婚你窝家里干嘛?当米虫吗?”
宝珠反驳道:“还不是你们绑着我,进轧钢厂干活你们不让,去别的厂干活你们也不让,卖衣服不行,摆摊不行……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我不当米虫的话,难不成蹲鸡窝里给你们生金蛋吗?”
闲在家时,宝珠会绣点寿衣,给自己添点零花钱,但刺绣耗时又费眼睛,家中的债还得差不多了,跛子又隔三差五会给她零花钱,她也就跟着懒散了。
家务有招娣帮郑玉兰做,宝珠十指不愿沾阳春水,未出门时,一天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花在看电视,看小说等消遣上。
跛子拉开了郑玉兰,循循善诱道:“宝珠啊,相亲不是一蹴而就的,咱就是先看一眼,趁着年轻小,好好挑一挑。
挑到了好人家最好,过了二十咱就可以抓紧结婚,如果超过二十,还没挑到满意的,咱也不急,可以再选几年,好人家那么多,总能挑到满意的。”
郑玉兰:“别人都是十几岁开始相亲,等你二十几岁想起来,只能挑些缺胳膊少腿的了!等到二十五岁过后,就真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在农村,多数人上几年小学识点字就辍学了,能够上完初中,高中,再考上大学的人寥寥无几。
一家子那么多张嘴,填饱肚子都困难,孩子们都是早早地被安排干活,等到了十几岁,再出去打工。
因此,各家各户的适龄孩子,往往十几岁都订婚了,等过了法定结婚年龄,便扎堆结婚。
还有的女孩,过了十八但未到法定结婚年龄,拿完了彩礼,无视结婚证,办完婚礼或者直接不办,就被家里安排住进了男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