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出师后就能挣钱了。”
一个月后,水生终于还是如愿背上了行囊,独自坐上去往福安市的大巴。
且说母女二人,冒雨赶往了龙田镇。
到了的时候,她们的下半身全被打湿了,上半身有雨伞护持,勉强还能看。
她们要了条毛巾,简单地擦拭掉雨水。
深秋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一阵风吹过,带进了点飘飞的雨丝,还卷走了大半的热气。
阿婆本家的宅院被烧了个精光,于是葬礼办在了镇上的祠堂里。
棺材表面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花色厚棉被,四角绑上了五颜六色的塑料花,一旁的墙面还靠着三个比人要高上许多的大花圈。
棺材在后堂,用一块红色的厚帘布挡着。
前堂挤满了前来吊唁吃席的亲朋好友,大伙七嘴八舌的,有说有笑,二胡与唢呐声渐次响起,是吹打队在试音。
宝珠不喜与人挤,便站在外围,她被天井处飘来的雨丝打着脸,因为穿着清凉,此刻冻得像只鹌鹑,瑟瑟发抖,于是把外套抱得死紧。
郑玉兰为了充面儿,穿得也不多,她打了个喷嚏后,还不忘挖苦宝珠:“勇敢青年哥,头剃光摸摸。不是能耐着吗?死活不肯穿外套,有本事现在倒是脱下来啊。”
宝珠瞥了郑玉兰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娘,你鼻涕流成串了。”
“哪呢,哪呢,没有啊。”
郑玉兰赶紧用指背来回擦拭着鼻子,擦了个寂寞后,才知被闺女戏弄了,回头寻找宝珠的踪迹时,她已经挤着人流上里头取暖去了。
死者阿婆一共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子女们皆过花甲之年,各自又带了儿辈孙辈来,一窝子的人,此刻全挤在后堂里,因财产的事争吵了起来。
为了不丢面儿,他们默契地压低了嗓音,但拗不住有一两个激动了,吼了两句。
于是,知道点内情的人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两个五十岁出头的老妇女讲得格外精彩,宝珠正是无聊,于是眼睛朝别处看,耳朵朝那边开——
“好像是她家孩子在废墟里挖出了点黄金和银首饰,老太太生前说要给小儿子的。”
“钱都烧光了,要首饰全给小儿子了,其他人岂不是半毛钱都分不到了?要我我也不肯,哪有这样子做法的?又不是说没养老太太,大伙都一个样的养法,凭啥你有我没有?
不过听说老太太的孩子们不是个顶个的出息?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丧礼都办得这么风光,怎么为了这点事吵起来了?都吵了快半小时了,多丢面啊?”
“哪是钱的问题啊?就是抢回来丢掉,那都是自个的事。像你说的,都一样赡养老人,凭啥只一个人分得多?
而且你以为,他们当真像传言中那么孝顺啊?要真孝顺,就把老太太接走一起住了。说是给钱让老太太请保姆,他们明知道老人家舍不得花钱,干啥不直接请了,还要多此一举把钱给她?
还不是想着等老太太死后,这钱还是兄弟姐妹们分?我看他们也就是想搏一个好名声罢了。如今钱全烧没了,可不一个个像是跳脚的蚂蚱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这钱都到了老太太的手上了,换做不孝顺的孩子,她直接喝西北风去了。咱村东边的那两个,不就是饿急眼了,偷偷翻垃圾桶找吃的呢!”
……
话题到这,又转到了她们村捡垃圾吃的两个老人家身上。
这时,后堂的争吵声也停了,不知财产瓜分清楚了没,反正一家人来到前堂时,皆是神态正常,更有甚者,笑容满面地招呼起亲朋好友来,仿佛刚才争吵的不是他们。
宝珠没兴趣听了,也没兴趣看主人家变脸,东挪西走的,不知觉来到了前堂与后堂隔着的门槛前。
古时候,越是尊贵的人家,门槛设置的越高,代表着权势与地位,紫禁城的高门槛最为突出。
现如今的高门槛,不知真是祖辈们尊贵,还是后辈们牵强附会添上的。
这儿的高门槛跟膝盖齐平,宝珠站累了,便坐在门槛上休息,刚好能瞧见里头的棺材。
棺材被捂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里边情况,宝珠想象着阿婆的模样,大抵是很难看的。虽说后来大伙齐心协力灭了火,尸体没烧成灰,但估计也是全身焦黑的状貌。
空气中溢出淡淡的尸臭味。
棺材内放了层厚厚的石灰,可以吸去湿气,石灰粉和草木灰等搅在一处,另行放置,皆是同等的效果。
有些地方还会用上芹菜,藏于棺椁之下,浓烈又特殊的气味,不仅能驱散虫蚁,还能掩盖尸臭味。
若是在高温的夏日,则会在尸体上擦拭酒精,以及特质的防腐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