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敛了眼眸,打算越过他,陆松节便下了梯子,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上前问:“婉儿,今日忙吗?怎么回得比平时晚些?”
从前都是她留灯等他,他现在也打算为她留灯,免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恳求白婉为他生孩子后,便强迫自己忘了是替身这件事,待白婉一如从前,甚至变得更热忱。
白婉听惯他花言巧语,心中并无波澜。才进屋,赫然又见桌上放着个描金锦盒,里面有块纯金的长命锁。
“喜欢吗?”陆松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婉顿住步子,回眸,并不理解他的意思。陆松节便近前,温声道:“婉儿,这是我送给孩子的礼物,找了盛京最懂行的老师傅制的……你说,你会先生个男孩,还是女孩?”
金子不受年岁影响,长久光泽鲜艳。白婉亦不知,那是在粥棚坍塌之前,陆松节准备过的礼物。她只觉得厌烦,厌烦陆松节这样的幻想。
她求他怀孩子的时候,他把她准备的东西都烧了,现在看到它,她还欢喜吗?
“陆松节,我累了,先歇息了。”白婉语声淡淡。
她的冷淡让陆松节心口发堵,有些事,不是刻意忽略,就能当作完全没有发生过。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白婉开怀,即便现在他百般讨好。
“婉儿,你不喜欢长命锁,我可以换别的。有人送过我一面手鼓,或者,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陆松节又道。
白婉忍不住回眸,睫羽掀起,静静看着他。如果是从前,他对她说这些,她定要高兴得不知所措了。
她动了动唇,终于不知如何回答,仿佛知道自己一开口,又该伤害他。
陆松节得不到回应,不禁有些恼,不许她睡,差妇人把药端进来,让她先喝。那是替她养身的药,免她因失于调养怀不上。白婉不愿喝,陆松节便温声哄她,他有许多办法,白婉知道拒绝不得,捏着鼻子灌下去,却又要吐出来。
陆松节定不知,她已悄悄服了芸佩买的活血药,两相对冲,难免不适。
陆松节皱眉,替她顺了顺背:“婉儿,这药是酸味的,没有那么难喝。你若不喜欢,每日只喝这一次,可以吗?”
“我不想喝,你便不让喝了?”白婉忍不住问。
陆松节动作一顿,想是不知如何回答。或许他知道,但他怕白婉不高兴。
他又喂她吃糖,对着面人高的铜制菱花镜,从她身下取出那串圆润的珠子。白婉觉得羞耻,别过视线不愿看。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不要吐出他留在她身体里的东西,仔细检查了遍,确定她很乖,才松了口气。
白婉咬着唇,却没有如他想象的喜悦。她这样,让他的心情又沉下去。
俄而,陆松节在菱花镜前看到了自己,眼角处泪痣微红,阴柔忧郁,心底蓦地生出股燥意,想用匕首划破它。可没有哪个权臣能顶着张残损的脸面圣,他攥紧的拳头,久久才又松开。
他呼吸稍重,不禁打横抱起白婉,往床榻边去。
他喜欢她在床第间向他服软的迷离媚态,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唤他的名字,而不是萧于鹄。只有这样,他才能短暂忘记那些横亘在他与白婉之间,凛凛的裂痕。
……
陆松节从小宅出来时,夜色愈发浓郁。
这几日敬宗身子已不大好,像武英殿内将燃尽的烛火。他心里存着许多事,靠着马车内壁,思绪烦扰。须臾,车夫勒紧缰绳,道有人寻他。
陆松节挑起车帘,见萧于鹄站在他对面。
萧于鹄跟踪他,果然见他去了白婉的住处。萧于鹄便不难猜,白婉白日神色间的隐忧为何。这让他感到愤懑,手摁着剑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如果可以,他现在已经把剑锋刺进陆松节的咽喉。
陆松节亦挑起薄唇,冷笑了声。
他并没有任何掩饰自己轻视萧于鹄的想法,只习惯了平静视人,下了马车,讽刺道:“萧指挥使这会不去钻皇甫老贼的被窝,怎么有心情找我?”
少顷,陆松节又觉得不解恨,追道,“萧于鹄,别以为我真杀不了你。我不动你,不过是怕婉儿恨我。”
萧于鹄淡道:“婉儿心里没有你,你为何不放手?”
“她是我的妻,五年来与我朝夕相对,你算什么东西?”陆松节一时恼恨,“萧于鹄,倘若你来寻我,只为了说这番废话,恕我不再奉陪。”
“你忘了,当初为何要与她和离?”萧于鹄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沉默上前,质问道,“皇上沉疴不起,新法令推行在即,她并不喜欢你,你这样纠缠她,只会把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陆松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