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产后素来爱惜身体,想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倘若陆松节肯摸一摸她,便知她发汗后全身湿透了,宛如从水里刚捞起来,但她恹恹的不想动弹,芸佩也不像平时早早来叫她,她想换身干净衣裳都没力气。
陆松节等不到她答复,兀自去了书房。
他给自己放假,没什么可忙的,只是在书房发泄练字。最近时局并不太平,南边水匪才消停会,北边的鞑子又挥兵南下,快打到了盛京。
前儿白同赫找过他,想让他说服皇上与鞑子议和。陆松节并非傻子,知道白同赫此举是想将他拽下水。议和是假,能借与鞑子互通贸易的便利谋取私利是真。但白同赫哪里清楚鞑子的本性,大靖朝一纸文书在蛮人眼中根本不作数,他们得了一次好处,只会变本加厉。若明年后年,朝廷给不出更多的利益,他们又会继续烧杀掳掠。
到时候边境大乱,陆松节是第一个被牵连的人。
皇甫党里多的是如白同赫这样以权谋私的蠹虫,偏偏,他娶了白同赫的女儿。
陆松节已习惯被人逼着前行,敬宗近几年常常卧病,白同赫与杨修对他的撕扯更摆到了明面上。他们都想往他身上泼脏水,好叫他与他们同乘一船,为他们做事。
隔着雕花窗,陆松节刚放下狼毫笔,便发现芸佩正引着个郎中往正房赶。
“何事叫大夫?”陆松节不禁叫住她。
芸佩本就是个炮仗,他这一点,她更冒火,牙尖嘴利道:“姑爷怎的不继续在书房练字,关心这点小事作甚?左右我们少奶奶的病不是病,姑爷心肝宝贝的张姑娘手指破了皮,你都得疼半天。”
陆松节失笑:“你这丫头,倒比婉儿更有少奶奶的气性。”
陆松节跟着她回正房,方知昨夜他离开的时候,白婉也发了高烧。他对白婉总粗心的,细想想,白婉身体弱,淋了一场大雨,夜里身子滚烫,他就该知道她不太对。
寝屋内,白婉仍蜷缩在床上,日头打进来,陆松节这才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面如金纸,冷汗涔涔,被褥皆浸湿了,还瑟瑟发抖地紧裹着。
“婉儿。”陆松节声音不觉涩滞。他很少觉得自己愧于白婉什么,但此事他承认是自己的大意,上前想叫她松开被褥,好替她换一床。
白婉念到他离开时说的话,不免向后缩退,凉凉道:“陆郎觉得我烦,就不必过来奉承了。给张姑娘找大夫一事,我记在心上的,只是那郎中去了外地,过些日子才回盛京。”
“婉儿,我哪里是奉承你,我也希望你好起来。”陆松节道。
白婉却竖起了刺,激道:“陆郎不是厌我喜欢沉着脸色吗?我是不如张姑娘,笑一笑就讨人怜爱。”
“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陆松节皱眉,他怜她病着,很多事不想追究,她倒主动提起,“婉儿,幺妹不过在此借宿,你何必总针对她?”
白婉快被他怄死了,她并没有总针对张幺妹,是张幺妹不消停,可他不信。白婉气急道:“陆郎这话好没意思,你这样剔透的人,为什么就不换位想想,倘若有朝一日,我也在你面前和旁的男人谈笑风生,你会如何?”
说完她自己都懊恼。他会如何,他哪里会如何,他根本不在意。
陆松节果然一怔。半晌,他烦乱道:“婉儿,你别无理取闹。”
他不再劝白婉,只叫郎中给白婉诊脉。他立在屏风一侧,见白婉闭了眼,模样憔悴支离,又有些动容。
她突然问了个他没想过的问题,他自诩巧舌如簧,却答不出来。但静下来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白婉定是口不择言,找了个极差的比喻威胁他。他若惶恐,她便得逞了,死死拿捏他。他偏要用沉默应对,以示自己的轻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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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哄人(捉虫)
郎中诊过脉,不免面露疑惑。但他不敢胡言,只叫陆松节借一步说话。
陆松节与他到了次间,郎中方诚惶诚恐道:“大人,事关夫人贵体,我不得不问您一句,夫人近期似有服用含有番石子的药物,您可知道?”
番石子是味调经药,吃一两次尚可,多吃容易闭经。白婉这次来癸水之所以剧烈疼痛,便是因这药与素日所吃的药相克。郎中不太清楚白婉吃药的缘由,才私下询问陆松节,生怕一不留神,捅破这高门大户的秘辛。
陆松节表情一时微妙。
他想起那日行房后给白婉喝的参汤。他买药时,还以为世上真有如此安全的避子药,不承想是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