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莫慌,我先下车看看。”胤祥头一个从车上跳下。
此山离行宫尚有一段距离,人烟稀少,树木也多是百年以上的高龄,需得几人合围方能抱起,何况还有那么多山石,堆成了一人多高,只凭他们三人,是无法将挡在路上的障碍清除的。
如若仅他一人,或许用匕首攀爬着也能过去,只是四哥拳脚实在稀松平常,妙玉又是一介女流,还有一辆马车。要想赶回宫,必须想方设法把路障清理掉。
拿定了主意,他便回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胤禛眉头皱得很紧,向车内瞥了一眼,“老十
三,我怀疑八福晋和她今早.…...”
胤祥轻轻摇了摇头,“四爷,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怀疑八哥,而且.…….绝不是她。”
妙玉将帘子一掀,脸上很镇静,沉淀地像一池冬水,“四爷、十三爷,我当真什么都没和八福晋说….….只是眼下你们未必信我,但是事已至此,与其两位爷疑我,不如先想办法回行宫里去,毕竟….”她指了指头上忽然聚起来的一团乌云,“风忽然就冷下来了,若遇上雨雪,那么当真就有大麻烦了。“
胤禛猛地抬头看,果然天色一下暗了,东方碧落上的几点繁星也消失不见,伸手探一探林间的风,就他们停车说话的当儿,从午间的和煦秋风变成了此刻刮脸生疼的寒风,虽然远望行宫,还是黑暗中一团金红的人间烟火气,但此处宛如冰窟,俨然是两重天了。
看来下手之人当真心狠,算准了今夜山间气温骤降,是要他们兄弟二人的命啊。
妙玉呵了呵手,看向胤祥,他其实觉得福晋说得很有理,见四哥也没有异议,才张口道:“四哥,你身子一向微恙,先上车里坐着,妙玉,把大氅拿出来,你二人先披上,我趁着此刻还不算太冷,先去看看有没有法子清了这路障,若是不行,就再找一条路来。”
说罢,也不等胤禛和妙玉同意,提着袍角就往山林中去了。胤禛长长叹了口气,但老十三说得不错,他就算和胤祥同去,很大程度上也是帮倒忙,而妙玉却不解地问:“四爷,他为什么自己不穿大氅?"
“他向来不爱这个,其实就是给骑马的人御寒的衣物,真要在山间行走,穿这样的大衣,反倒容易给灌木绊脚,不方便行动,”胤禛有些愁,“你我先听十三弟的话,且等片刻吧。”
两人在车厢里静坐许久,却没等回胤祥,天彻底暗下来了,风呼呼地刮着,车厢外碎石砂子被卷 起,拍打在车版上,一阵叫人心惊的响声,远远有两声野兽的嚎叫,接着是簌簌的落雪声。
妙玉真的急了,探出个脑袋向胤祥离开的方向,连声大叫:“十三爷!十三爷!”
然而山谷里毫无回音。
胤禛也急了,再怎么深沉冷静,胤祥也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最珍爱的弟弟。于是也不管妙玉扒着车窗哀嚎,掀开车帘就跳下去,只留下一句话。
“福晋,你就在此处等着,不要乱跑,我去寻十三弟,寻不到他,我也会想办法搬救兵回来。”
第53章
雪下得太大了,铺天盖地往下砸,地上很快就堆起雪泥,此处比京城更是干冷,零落在地也经久不化,胤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希望找到一条足以平坦通过的小路,但处处都是荆棘丛,间或一团幽暗的泥沼,蒙在冥冥的雪层下。
起初身上还暖和,后来夜风更大了,四肢百骸都被吹透了,暴雪像癫狂不已的凶兽,比那围场上的猛虎还要张狂,他逐渐不敌,遍生冰凉之意,于是决定及时止损,借着行宫方向的明亮灯火,回头往马车方向走去,可来时的脚印早被雪片又一次覆盖住了,有细弱的树枝被压折,簌簌地往下掉。
胤祥眯眼往远处看了看,琢磨了一下当前形势。行宫还很远,下山的路显然是有人故意堵着的,今夜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可老天爷也跟他们作对,漫天暴雪来势汹汹,往哪里走?只能先回马车上凑合一夜,等天亮雪晴了再说。
只是刚往前走了两步,右边膝盖上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扒开一层雪,胤祥皱眉往吃痛处看,闪过银亮的一点,此处或许曾是旧围场,一杆戈矛尖从更深的泥里冒出来,因为覆在雪下,加上夜里光线晦暗,他竟无知无觉地撞了上去。
膝头很快冒出鲜血,猩红的一片,浸湿了衬裤和外袍,顺着小腿往下滴,好在腰上绑了扇带,他从袖中撕下一片布料,将伤处紧紧捆扎起来。
只是那一处伤和从前都不一样,到底深至筋骨,胤祥头皮发麻,心一横,勉力往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右腿怎么也使不上劲了,血一时半会也止不住,小腿已然开始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