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出少年,这话不是王爷说的?为国分忧,更不该看重年龄了。”坐在帘后的盛知锦突然发话了,说:“更何况,哀家瞧着这孩子气宇轩昂,不禁觉得是虎父无犬子呢。”
虎父?他不是摄政王义子?摄政王昔年做楚王时确是去过前线,可不是说主要还是负责粮草事物?这如何都算不上虎父吧。
难道是说......他的生父?
说来奇怪,谢怀御被摄政王接来郑都至今,已三载有余了,竟从未有人探听出他的生身父母。这孩子孤苦无依着实可怜,可萧寻章绝不会乱发善心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
姓谢......与萧寻章有些渊源......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脸色一变:只有那个人了。
那个......在史册上被生生抹去的名字。
——谢居衡!
他是谢居衡的儿子?!不是死了吗?!被乌契屠城后还活着?!
不少世家老臣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了起来。他们比谢居衡还清楚他当年多冤枉,他死在阵前的消息传回时,不少人都暗自松了口气,连老天都襄助他们,若照实记录谢居衡的实绩,岂不是明白地告诉后世他们世家是何等腌臢,成棠帝又是何等昏聩!皇帝是不能犯错的,那么犯错的就只能是谢居衡了,还有谁能比死人更逆来顺受呢?
于是干脆将当年构陷他下狱的罪名再多添上几笔,尸骨无存的将军便成了叛逃异国的反贼,那些世家空穴来风的话语摇身一变,竟成了先见之明。
原只是想拋出个饵来拖一拖,想不到竟勾出了潜藏深潭下的大鱼。如此,谢怀御便留不得了。
本打算隔岸观火的群臣纷纷下了岸,一个接一个的跪在了殿中,进谏道:“还请摄政王多为大郑着想啊!”
萧寻章磨着后槽牙,大郑不是他的大郑,也不是百姓的大郑,只是这些世家的大郑。国运不曾怜过他,他又何须来怜国运!
萧寻章深吸一口气,长叹出来,这骂名他背了!他不要谢怀御为这些人去搏命!
萧寻章正欲开口,堂下却兀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掷地有声,盖过了所有朝臣乌泱泱的议论。
“臣,谢怀御,自请领兵出征!”
“谁让你进来的?!”萧寻章心生一股无名火,低声怒斥道:“回去!”
谢怀御不为所动,继续道:“臣愿承先父遗志,为国效命,战死疆场在所不辞,还请太后应允。”
萧寻章攥着扶椅的手背浮起了青筋,他在朝上很久没有过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了。
他知道谢怀御肯定听到了,可他不明白,谢怀御从小到大对他言听计从,怎么偏在此时此刻此事上忤逆他?
盛知锦也是初次在朝堂上见到谢怀御,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你有报国之心,哀家自然是无有不允的。”
萧寻章闭上眼,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明明是他惯常对待朝臣的姿势,此刻却莫名显出些许落寞。
“义父……”
回了府,谢怀御亦步亦趋地跟在萧寻章身后,可怜兮兮地“义父”长“义父”短。
义父不为所动。
义父走到正房前,瞥了谢怀御一眼。
谢怀御马上顺杆儿爬,去拉萧寻章的手。
萧寻章躲了开来,俯身抱起在门槛后打滚撒娇的小春信,丢给了谢怀御,而后“砰”地关上了门。
谢怀御一脸懵地抱着小春信,十几斤的大猫在他手中架着,浑身不自在,扭过看不见的脖子,嗲嗲地冲他“喵”了一声。
谢怀御如梦方醒,赶紧把小春信放到地上,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己跑去玩。
谢怀御做了下心理建设,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推门而入。
他没想到萧寻章关门的声音那么大,事实上关得那么不严实。谢怀御力气用大了,进门后趔趄了好几步,才定了下来。
萧寻章靠着桌案,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让他进了,那就是有门啊。谢怀御赶紧凑了过去,讨好道:“义父……”
“小春信呢?”
谢怀御一怔,老实答道:“让它自己去玩了。”
“小崽子长大了,什么不能进的地方都敢来,一个没看住就到处闯祸。”
这明显是意有所指,谢怀御不敢还嘴,老老实实地挨训。
萧寻章看着谢怀御乖巧的样子,实在骂不出口,欲言又止半天,最终叹口气道:“你平日里何等伶俐,怎么偏在今天......你若不是我亲自养大的,险些要怀疑你与太后做了什么交易。”
“义父,不是的。”谢怀御有些委屈,小声解释道:“我已经是从三品了,可以上朝的。我知道看你的面子,我就是不去也无人怪罪,可自义父告诉我粮道中断后,我的担忧丝毫不比义父少,于是自那之后朝会次次不落,只是义父你从来不往堂下看,所以我盼了许久,也没盼来义父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