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獍徒(75)

作者:清金钩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在得知谢怀御带着人封山后,魏良便已存了逃亡大契的心思,只是他与大契打交道虽久,却也自知自己在大契眼中的价值远及不上令丘外的马场。他若抛下马场空手去了,定然是要低人一等的,魏良当惯了山大王,怎会愿意去做个小小马夫?

可裴知候不同,他是大郑朝的官身,远的不说,至少对滇远路内部详情熟悉无比。若能将裴知候带走,时不时向大契吐露出一星半点的消息,那下半生荣华富贵,便不愁了。

前提是,裴知候必须唯魏良的令是从!

所以魏良应当是来好言劝慰,或是威胁恐吓,无论如何不该对他动了杀心!

裴知候眼睛的刺痛感已开始消退了,他放下手,看到手心中一滩血水。

裴知候将右眼睁开道缝,微光一刺,又猛地闭上了。

还好,还能看见。他庆幸地想。

不能再耽误了,裴知候已听到麓北寨外兵荒马乱,金戈铿锵,杀伐业已迫近了。

他胡乱将手往身上抹了抹,蹭开了那股黏腻的感觉,而后急匆匆地奔到床边,将儿子背起来。

魏良起先将裴知候拘在屋中,后来意识到了他的用处,便放宽了对他的管制,许在只在营地中走动。

裴知候却只想守着儿子,甚少出屋,于是魏良也不稀得盯着他,随他去了。

魏良哪能想到,裴知候为人再是个贪官污吏,也是个过了科考的贪官污吏,就是隔几日才出去逛一趟,也在心中将离营路线算上千百遍了。

连文在裴知候背上昏迷不醒,却于刀光剑影中毫发无伤。裴知候已然瞧见了生路。

——可生路前,不该有沈构。

裴知候颓然慢下脚步,他已明白了沈构出现在此的前因后果。

裴知候的左眼眨下,不愿再睁开,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判决。

却听沈构饶有兴味地嘲道:“多日不见,裴大人怎么眼下多出一块疤来?”

疤?裴知候摸了摸眼眶,在山根右侧摸到了一条寸长的疤痕。

沈构并不痛快,嘴上却道:“裴大人辛苦了,带裴大人回衙。”

应声上前两位兵士,接过裴知候背上的公子。裴知候被架上了马车,离了匪窝却更为不安,车已行远,他还在不断回望着。

麓北寨中嚎叫血污连成一片,淌到了沈构脚下,沈构恍若未觉,抬步踏了上去。

不知是谁慌不择路,撞到了沈构面前,还未来得及站定。沈构手起刀落,并不介意为那满地污泥再添几笔。

魏良且战且退,身边来者不分敌我,尽皆被他一刀砍翻了。

却不是往寻常出入的道上退,而是往寨后令丘上去。

令丘上除他再无人了,魏良嫌刀重拖手,随手弃在了草丛中,走出几步,又觉不妥,一咬牙,退了回来,拾起刀柄,让环首杵着地面,干脆拿它当拐杖使。

魏良路赶得着急,翻过了令丘,厮杀声被远远甩在了身后,马声嘶鸣却愈发清晰。魏良提着刀跑起来,只要上了马,他就能去大契,厢军便撵不上他,逃出生天已近在眼前!

再快一点,再跑快一点。魏良眼前出现了黑点,头也开始发晕,可他只要再快一点!

“撕拉——”魏良的喉管处陡然绽开一道艳丽的红花,霎时间四溅开来。

谢怀御坐在马背上,嫌恶地看着眼前场景,魏良被他一枪穿喉,血色飞快地蔓延上他的银枪。谢怀御今日又是一身月白劲装,他能感受到魏良飞溅的血打湿了他的裤管,渗进长靴中去。

他座下白马也不能幸免,猝不及防被滚烫的血珠打到,好在战马淡然,只是原地踏了下蹄子,并未起扬。

魏良目眦欲裂地倒地,谢怀御拉起缰绳,策马疾驰,说:“这里,归我了!”

谢怀御跑得满身是汗,却又将马留了下来,回了颐园,给萧寻章去了信。

兖州府衙外,万氏那家商铺彻底歇了业,偶尔三三两两的行人停下脚步,看着门口积了灰的锁,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对身边的同伴说:“万家终于想起这个没钱进账的商铺,把它关掉了。”

同伴说:“可惜了这么好的位置,不知下次开业,会是个什么店?”

行人说:“管他是什么店,要是价高,多好的位置我都不买账!”

同伴笑他:“倒是先把谱摆上了,走吧。”

与之相对的,是程、祁、裴三家的宅邸,谢怀御毫不留情,白底黑子的封条往大门上一贴,引得好事的群众在门口围观。传闻宅邸的主人尚在府衙未归,群众更是胆大起来,站在门口就敢议论起三位还未下马的监司官的好坏。

谢怀御就站在宅门后边,看人一箱一箱地将他们的家私搬出清点,他神思涣散,听着街上七嘴八舌的议论,只在有人来向他汇报时略回一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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