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行医几十年一直安安稳稳的,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眼前的都是贵人,纵然他眼拙瞧不出身份,但是也能瞧见这是为箭矢所伤,寻常人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他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些人让他看诊完就将他灭口了。
手上打包完,老大夫抬着有些褶皱的眸子觑着坐在这贵人旁边的女子,发髻有些松散,瞧着有些狼狈但是却掩不住眉眼的骄纵跋扈之气,方才他给贵人上药的时候这女子望过来的视线似乎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贵人的喜好倒是挺特别的,喜欢这样凶悍的女子,还这样纵容珍视的模样。
李燃捏着她脚踝的腕骨皱着眉将袜衣往下拉了些,果然已经红肿了,她还用力想将脚抽回去,但是李燃捏得极紧,以为她是怕了,好声道:“叫大夫瞧过便不痛了。”
老大夫经验还算老道,虽然有些手抖的毛病,但是正骨起来倒是利落。隔着袜衣轻轻一推在江嘤嘤叫疼前便将移位的骨头正了回来,一边让人去准备消肿的草药来给她敷上,一边道:“夫人崴了脚还走了那么远,这不养个半个月怕是不行。”
江嘤嘤当时要找人倒是没顾得上疼,等到见到人方才痛意。虽然回来的时候没有自己走,但是脚还是疼的。
此刻看着李燃眉心都凝重的皱了起来,便有些忍不住心底泛起的委屈之意。
等到老大夫将两人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便出去了,外面还有不少手上的士卒。
邹临进来了,绷着脸色行礼:“殿下,左将军和乌暨轻骑带人去追了,其余人都撤回来了。此次传回的消息有误,不知是暗棋背叛还是太子早有防备,属下已经着人手去查了。”
他冷肃着脸,几乎是强忍着的,没有看向皇子妃。
“不必了。”李燃垂眸神色淡淡,清润的语气也波澜不惊,“来不及了。”
邹临抬手行礼的动作僵硬住,背脊也僵直了。
很快,他又缓慢的放下手,站直了身子。
武炎也在,他从进来的时候神色就一直不太好看,却没有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李恒的人已经逃掉了一些回去了,即便是左将军和乌暨将人追回行刺成功,刺杀之名定然也是洗脱不得的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皇子妃。
江嘤嘤抱着被裹成粽子的右脚,没有在意他们的视线,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也并不觉得愧疚。若有人对她心怀误解,她只会盼着人误解得更深些,将他们气死才好。
按照原本的剧情,外面有许多人早该是死人了,在他们随李燃策划禁苑行刺失败的时候,就已经应该死了。
她改剧情之后,这些人又短暂的多活了些时日。
但是到底是无用的。
“你什么也做不了。”
“该死的人,还是会死。”
规则的声音,适时的浮现在脑海。
江嘤嘤素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养的那只丑鹦鹉几番啄了她的手,也还是好生生的活着,每天吃着最好的虫子和粮食,被人好生生伺候着。
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东西,她向来是不会苛待的。
李燃麾下之人,其实也差不多勉强能和家里的那只丑鸟比拟,偶尔不痛不痒的啄两口,她也不会在意。
在人真的死前,她到底还是要阻止的。
李燃也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压不对,抬眸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外面也不必守着了,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其余都让人回去吧。”
邹临走之前,眸光深深的看了皇子妃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等到满屋的人都退下了,江嘤嘤抱着他没受伤的胳膊,将脸颊抵在他肩胛上,漆眸有些空荡荡看着不远处屏风边打开的侧窗发呆。
她今日穿得轻便,这会儿感觉有些冷,抱着李燃的胳膊就揽得更紧了些。其实李燃身上也凉得紧,箭矢拔下后他失血有些多,背着她下山后有骑马赶来这边的。
李燃的视线也落在了那道大开的窗外,院中正好有一棵小槐树,叶子都落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树叶在风里微微晃动着,像是再挣扎般。
但是用不了多久,风就会卷着它们,归于最终的归宿。
光透过窗照进来了,有些晃眼。
李燃收回了视线,看向嘤嘤,声音有些平稳:“嘤嘤今日来,是为了太子?”
江嘤嘤听着这话,顿了两秒,猛然便坐起了身来,一双漆黑杏眼陡然添上了生气看着他,不可置信:“夫君在说什么?”
即便是她不说,他也应该知道才是,怎么竟还这样想。
“没关系的。”李燃看着她,眸底都带轻松,又转回视线,看向窗外,平静的道,“都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