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呵呵地笑了两声,笑声无不寂寥:“莹蟾,你有这个心意,师叔承你的好,但师叔怎能不为你考虑?你师叔祖闭关多年,你不是外人,师叔也就跟你说声大逆不道的话……你师父去得早,我的修为又不济事,现在你师叔祖生死不知,落仙观上上下下,还有几个能挑大梁的人?你要趁早做打算啊,师叔也是为你着想……”

金翠虚一跺脚,急得快哭了:“贞阳师叔休要这么说,落仙观就是我的家呀,您这是要把我赶出家门吗?”

“我们修道中人,本来就是要斩断尘缘,四海为家的,”贞阳的语气蓦然严厉,“莹蟾,收收小孩子脾气!”

金翠虚哭着嚷道:“我就是小孩子脾气!我死都不会离开这里的,师叔不要再说了!”

他们还争辩了什么,刘扶光已是懒得听了,晏欢比他更直接,烦躁道:“狗屁不通!”

这倒确实是狗屁不通。

贞阳一口一个“我是为你好”“是我们道观配不上你”,看似苦口婆心,实则以退为进。他不停地逼迫金翠虚自证剖白,陈述自己对落仙观的忠诚与热爱,直到她赌咒发誓,说出“我死都不走”这样激进的话。

……什么糟烂师叔?

刘扶光迈步进入大殿,走向金翠虚。

他虽然知道金翠虚的真实性别,但出于尊敬和分寸,他从没有窥破过对方的真实容貌,此刻站在旁边一望,他不由讶然。

——朴素的道袍和玉簪,衬得她玉容更盛,朱唇愈红,眉发越黑。她的蛾眉无需黛染,便已优美鲜妍;面颊无需胭脂,便已沁出羊脂玉般的红晕。

这实在是花魂月魄的少女,任何多余的饰物,都要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光彩尽失。

这时候,贞阳仿佛十分感动,他大步从座位上走下来,握住了金翠虚的手。

“好,”贞阳含泪道,“有莹蟾的一番话,师叔就是死也安心了!”

他一边说,指腹就在金翠虚的手背上亲密地贴紧了。

刘扶光看向他的面孔,心中当即一沉。

——贞阳闪动的泪光后面,是充满欲望的窥伺,是饱含贪婪的垂涎,以及浸透算计的饥饿。

这个人就像着了魔般,想要占有、毁灭眼前的良才美玉、天之骄子。

时空骤然凝滞。

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唯有金翠虚还能活动,她吓了一大跳,惊慌地左看右看,手却被贞阳死死地攥着,无法拔脱出去。

她同时看到了刘扶光和晏欢的身影。

“你们……你们是谁?!怎么敢擅闯这里!”她喊道。

刘扶光皱眉道:“你不认得我们了?我们是……”

他的话咽在嘴里,因为晏欢伸出食指,在他掌心轻轻写了两个字。

“心魔”。

此乃心魔幻境?

刘扶光心里模模糊糊的,似乎抓住了什么头绪。

他上前一步,一手坚定地按在少女的左肩,沉声道:“告诉你的师叔,第一,你已是独当一面的修士,能够决定自己的去留,不需要他僭越做主。第二,男女辈分有别,他不应当握着你的手,还握得这么紧密。”

晏欢的另一只手,同样轻飘飘地搭在少女的右肩上。

“杀了他。”他吐出蛇一样轻柔的诱语,“你的天赋、资质,都超过眼前这个尸位素餐的伪君子,你把这里当家,他却不愿让你留在家里,任凭他嘴上说得如何好听,还不是要把你赶出去?杀了他,自己当这落仙观之主,岂不美哉?”

金翠虚左看右看,吃惊道:“难道你们是我的心魔吗?我……”

她犹豫道:“别人的心魔,长得都跟自己一样,我的心魔,为何是两个男子?”

晏欢微微一笑:“仙路漫长,在这条路上,除去自己的修为,其余无论出身、性别、贵贱、美丑,一概都是虚的,你怎的不懂?”

金翠虚道:“你说得有理……啊,不对!师叔对我恩重如山,师门更对我优厚,我怎可、怎可以下犯上,取而代之?”

“你不听他的,那总该听我的了。”刘扶光笑道,“待你恩重如山的,不该是贞阳,而是你的师叔祖。我且问你,你的宝剑,是贞阳给你的,还是你的师叔祖给你的?”

金翠虚微微一怔。

好像……是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她自幼没有父母,师父收她为徒,不过数年,就死在魔修手里,师叔祖将她扶养成人,待她视如己出。在她心里,慈祥可亲的师叔祖,就像她的梦想中的亲外婆一样。

反观贞阳师叔,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时间再度开始流动。

金翠虚困惑地低着头,很多不对劲的东西,从她的脑海中一一划过。

“师叔,我觉得……”她用力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抽不动,贞阳捏着她的力道之大,令她生出一股又骇又怕的寒意。

莲鹤夫人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